1900——我从海上来

《海上钢琴师》第一次看，是初中，当时老师给了我们班两个选择，一个是看战马一个是看海上钢琴师。我盲投了个战马，结果海上钢琴师胜出，跟着全班老老实实看完了。全场下来，只对一个地方的映像非常深刻——1900带着"胖子"划钢琴，哇那个视觉，真刺激！

第二次看，在高中，也是正儿八经开始看的一遍，很可惜，没蛮懂。而且十几岁的我觉得男主角胆小、懦弱、矫情、智商有问题。想不明白，你1900下个船怎么了？你在怕什么？最后说那一大串话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跟一艘破船共存亡意义何在？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耗费了多少时间！还有，跟女主告白那里怎么搞的，急得我，唉，1900最终是没能说出来，唱片都没送出去唉～

人生不要太失败了！

那一遍，看得我不仅很郁闷，还很痛苦，一种模糊不清的痛苦，以至于后来我每次看这种题材的电影都会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直到这个星期的某个晚上，我看了第三遍（动机不明）发现，我对1900的误解真的不少，这个可怜的家伙，他不就跟程蝶衣一样嘛，纯粹的艺术家。

为什么程蝶衣我这么爱，1900我就认不出来？

因为程蝶衣不能说。

程蝶衣不能说，我觉得他可怜。1900能说，我觉得他聒噪。

仁慈点。

程蝶衣不能说是因为他戏里戏外人不分，从"我本是男儿身，又不是女娇娥。"到"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身。"，连他自己都是混乱的，他不可能也无法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得出来，而1900始终是清醒的，他很明白自己。

所以他能够说，为什么不说！

程蝶衣的独白是我给他的，带有个人情绪色彩的认知倾向偏向感性，所以我是自恋哈哈。1900把能说的都说了，却没引起我的共情，说白了是我没听懂。

打开了心结，俺重新审视自己，又看了一遍，推翻以前所有的结论，所有的疑问归根结底回到一个问题上，1900为什么不肯上岸？

好，先说下别人的。

有人说，1900不肯上岸，怕迷失自己、怕创作的音乐不再纯粹。

这个回答，我只认同最后两个字"纯粹"！

再添上几个字，1900是个纯粹的人。

1900是个纯粹的人！

他永远不会迷失自己！他太知道自己的需求了，三十多年的海上生活，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听过陆地上的各种传奇，包括苦难、战争、金钱、地位、女人。而他就一句话，"去他的XXX！"

不管旁人如何引诱，他都像个历尽千帆的老者一样，不为所动。你以为是他没见识过真实的富贵名利场所以单蠢的愚见吗？他从小生活在号上，号上的生活极尽豪奢，你看他稀罕过吗？还不是该撞就撞，该搞破坏搞破坏。该去三等舱放飞自我就去放飞自我，对，是放飞自我。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陆地上的生活，多么的纸醉金迷。以他的钢琴天赋，必定功成名就。

"去他的XXX！"

就一句话。

所以，他不会害怕迷失自我。

至于害怕创作的音乐不够纯粹，人够纯粹，音乐能腌臜到哪里去！1900的特立独行，还用说嘛。

再说说自己的。

1900不肯上岸的原因，琢磨来琢磨去俺认为只有一个——不过一个纯粹的人。还跟程蝶衣不一样！程蝶衣是虞姬，1900是1900。这种纯粹是纯粹的忠于自己，无关乎钢琴，无关乎其他，就是纯粹的不想下船，打自内心的不想下船，没有内驱动力，有他自己的逻辑。有他自己的选择。

选择！选择！选择！

1900曾经有过下船的动机，他动摇过的，因为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能引他下船的唯一的陆地诱惑。他顶住了！他没选择上岸！在下倒数几个台阶的地方，他停了好一会儿。后来他说，那个时候他想到的不是眼前看到的，而是没有看到的。

他深爱着她，但忠于自己。

之前我总纠结于1900没有表白，现在一想，说出来了然后呢？那个女孩她是能陪着他待在海上，还是1900能和她一起下船，靠，别这么残忍，这于任何一方都不公平，是永远痛苦的。

与其说他最后想跟表白，不如说他想送一位心仪女孩一件礼物，其实仅此而已，可能也许大概，他曾经想过表白吧，在那个晚上，他偷亲她的时候。这里也是我从前误会1900最深的地方，以为他胆小，不，他从不胆小，他胆子比天大！是我没能体会被珍藏的可贵。那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天使，他的钻石，他的可遇不可求。

后面，每一次的观望，1900的爱恋只增不减。

但在他知道那个女孩就是那位意大利男人女儿的时候，他崩溃了，以一种无声无息的崩溃方式。

狂风暴雨的拍打。

以及无望的爱人。

人流涌动，1900捧着唱片，

"请收下这份，小小的心意。"

"对不起，我听不见你。"

哭惹……

油画和钉子决定不合作了，bang，1900要去寻找爱人。

看不见的东西太陌生，它不属于我，站在维吉尼亚号的船梯上，我不想，我不愿，我深爱的维吉尼亚号。

去他的爱情！

不上岸了！

有个细节，在船梯上他把自己帽子甩飞出去，我猜他大概是想把帽子甩到陆地上，结果一不小心甩到了海里，这个莫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从前，外面对他没有吸引力，他不会出去。后来，有个女孩在外面，他想出去，又决定不走了。一次次的弹奏里，那唯一一个吸引他的天使也风轻云淡了。往后，不会也没有再让他想要上岸的力量。

而对生命的眷恋和热爱，1900全赋予了琴键，音乐至死，至死不渝。

他有追求的，他有价值追求的，源自于他对养父的爱。他喜欢和"三等舱的人"待在一起，弹琴给他们听。知道战争的残酷，他想给临死的战士弹奏给他们带去音乐，因为音乐是疼痛的灵丹妙药。

也是他一生的情人。

我甚至怀疑，最后他坐的那一堆箱子，里头装着的是他创作的音乐，准备让"胖子"带出去。

他自己不会选择上岸了。

曾经，选择下船是想下船，后来选择永远留在船上是不想下船，没有那么多理由，纯粹的忠于自己不想下船，那怕炸船都不想下船，比谁都坚定比谁都一根筋，自带逻辑。

后面对"胖子"说的那一大段话，乃千万个理由中的一点点，根本就是———不想。

除非1900本人，任何人都体会不了。

只能看待。

他不胆小，不矫情，不懦弱，很聪明，他只是个简单的人，简单到是死、是生都可以毫无压力地选择。

那几百公斤的炸药是对他的救赎。

世界上本该没有这人。

胖子没带走他，也是完成对自己的救赎。

嗯，救赎？把自己说得像个信徒。

对，完成对自己的救赎。

1900——我从海上来

送给永远的海的秘密——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喔 原来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