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争议的案件在法院受理的案件中占有较大的比例,尽管劳动仲裁是法院受理此类案件的前置程序,但绝大多数当事人出了仲裁庭后,又直接走进了法院的大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个人觉得。
田大叔是**公司的员工,负责公司在大山里的基站的值守。“没想到,** 公司是个大公司,办事竟然这样不靠谱!"田大叔作为一起劳动合同纠纷案件的被告,用这句话开始了他的陈述。他说的那个**公司,是一家大型企业,在中国,十个人里头至少有五个以上的人耳熟能详。
田大叔四十来岁,瘦长的身材,是个红脸汉子,穿着洗的掉了色的工装,笔挺着身体,站有站姿,坐有坐样。干脆、爽朗的叙述事情的经过,一看就是个退伍老兵,不觉得心里很有些好感。
如同任何一个民事案件,背后都有着一个或平淡或曲折的故事。了解纠纷发生的背景有助于调解工作的进行。
田大叔与他的儿子,在六七年前同时应聘进入到目前的这家公司,负责该公司在大山里架设的基站的值守工作。按规定,基站24小时必须都有人值守。田大叔居住的村子离基站不远,爷俩个轮流值班非常适合这项工作。
田大叔说:基站的值守工作主要是负责设备的安全,其次,也负责简单的操作。按他说的,简单操作类似于电脑死机后的重启,以及配合系统升级时的开关机操作。
几年来,田大叔爷俩个平时吃住都在基站,24小时从不离人,从未发生安全事故,多次受到公司表扬。而且,田大叔平时闲不住,在基站的小院里种瓜种豆,养花弄草,既美化了环境,又解决了平日里的生活需要。被评为公司园林式工作环境建设模范与标杆,经常有人来参观学习。
这不是挺好的吗,"谁说不是呐,尽管我们爷俩儿的工资不高,每个人的工资抵不上城里员工工资的一半。可是,活不多,食宿花不了几个钱,这对我们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说起过去的业绩与待遇,田大叔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与满足感。
"而且,我儿子还利用倒休到县城里上培训班。打算完成学业通过公司的考试,做一个技术工程师,专门负责我家附近山里的那些基站的设备维修。这样,公司节省了人工费用,我们的生活也会有更大的改善。至少,我们属于村里较早的脱贫户。"看着田大叔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知道这是田大叔一家人幸福生活的憧憬。接下来嘛,接下来应当开始悲剧了。
果然,话风一转,田大叔讲起了纠纷发生的起因。“半年前,负责我们这个区域业务的主管经理与其他区域经理调换。这个经理是个好人,他对我们说,打算把我们和其他几个优秀的基站值守人员一起带走,领着我们到他新负责的区域开创新局面。”这是好事啊,怎么就发生纠纷了。
那个经理新的工作岗位在北京南部,是平原,距离田大叔他们这里有150 公里的左右。尽管如此,田大叔他们毫不犹豫都表示愿意跟经理走,有信心把工作做得更好。只是提出来要求公司解决住宿,吃饭的问题最好还像目前这样来解决。经理拍着胸脯说:这个不是事,没问题。
到新的工作岗位报到那天,我们几个搭伙一起去的,都带着行李与锅碗瓢勺。一路上,几个人都觉得既然公司看得上咱,就要好好干。
“谁知道,一到新岗位,就傻了眼。原来,已经调走的负责人尚未办理工作交接,他坚决不同意把我们调过去工作。哎!”田大叔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下,接着说:经理急了,说已经办好了员工调动手续,人都带来了。可是,那个负责人打死也不同意让我们上岗。两人为此争了起来,我们在办公楼走廊里都听到他们的争吵声,经理好像把自己的保温杯都摔了!
…………
结果呐?尽管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是问了一下田大叔。“哎!你想啊,如果有好结果还会打官司吗?那样,咱俩也见不到面了不是。”听不出田大叔话里的幽默,心里又往下沉了沉。
看到经理铁青着脸走出办公室,我就觉得不好,悄悄告诉儿子,他按下了手机上的录音键。经理看到我们几个仍然气愤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我们连忙递烟给他,连声的安慰。
经理把情况告诉了我们,并且立刻打电话与上级沟通,试图让我们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结果……哎!他是个好人。
新的岗位负责人冷冰冰的接待了我们,强调单位不负责为员工提供宿舍,也没有义务为员工提供任何的住宿、交通补贴。同时,告诫我们明天早上八点开始上班,严格考勤纪律,如有迟到将按公司制度予以处理。
没办法,我们只能向他诉说了面临的困难。我们家到新岗位有150公里,路上要走几个小时。如果在附近租房子,现有工资的一半都要搭进去了,基本生活难以保障。
那个负责人的话说得很难听,“你们以前是公司的模范员工,为了这点事就讲条件,还怎么给其他员工做榜样。”第二天,就以我们不能按时到岗通知我们解除劳动合同。
MD,天底下还有这样蠢的领导!亏得还是个大型企业……
田大叔他们不服公司的处罚申请劳动仲裁,他们提供的录音证据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经过开庭审理,劳动仲裁委员会驳回了公司的错误决定。公司当然不服,继而向法院提起了本案的诉讼。
按说,现在的公司都有专门的法务工作者。一般遇到诉讼时,通常都会聘请律师代理参加诉讼。翻看着公司的起诉状实在是哭笑不得 : 不服劳动仲裁委员会的裁决,应当针对仲裁书主文存有的问题提出自己的主张。如同不服法院一审判决而向上一级法院提交的上诉状。
然而,手中的这份起诉状,既没有涉及劳动仲裁存有的问题,也没有提及公司做法的合法合理性。反而讲了一大堆劳动法的基本知识,尽管像一个法制宣传稿,但内容与本案毫无关系。所以,至今也没有想起那个状子的具体内容。只是隐约记得好像有一句:本公司为全国者名(记得原文如此)大型企业,一惯奉公守法……
作为本案被告的田大叔,在打赢了劳动仲裁的基础上,决然不同意调解。其实,我们也不主张调解,倒是希望由法官直接下判决给个说法。
为此,我们几个凑在一起,根据了解到的情况,为田大叔整理了一份答辩状。而且,编写好了证据目录,帮助田大叔把所有的证据复印整理齐全。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案子你们应当能赢!”看着走心为田大叔打印出来的答辩状,以及各种证据材料,信心满满的对田大叔他们说。
“啥都不说了,谁是好人,谁不靠谱,我们心里都有数。”田大叔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把所有的材料放进一个破旧的军用挎包,与同伴满意的走了。
看着田大叔他们的背影,对有些不解的实习生自言自语般说:为当事人下一步的诉讼提供帮助与支持,也是调解员的职责。
其实,我不解的是这家者名大公司,这样的做法得不偿失。结果是失去了几个敬业的模范员工,而且,还丧失了公司的信誉。
最让人揪心的,田大叔他们会不会因此而出现在村委会的贫困人口的名单上……
好人有好报,田大叔他们几个是好人!
注:本文根据真实的案例所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