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一搏(9)

转班前一周,李叶茴的情绪跌宕起伏。时而激动得嗓子发干,时而担忧得嘴冒苦水。

身边的人知道她的决定后,之前支持的或不支持的都开始鼓掌庆贺,虽带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中秋节那天,宿舍部组织了猜灯谜、做灯笼的活动。小果和哥哥去了圣淘沙大型晚会,小玉不知道又奔赴哪门子的约会了。所以留下的姑娘们都是能友好相处的。那一晚上的氛围十分融洽。

在抢椅子的游戏中,李叶茴凭着自己虎背熊腰屁股拱飞其他人,赢得冠军,并获赠花床单一份。

她笑盈盈地看着战利品,想起小时候奶奶总是拍着她的肉屁股,笑话她:“叶茴啊!屁股这么大,割下来给大家包饺子啊!”

不知不觉来新加坡三个月了,她想念北京的味道。


初二,王小红把李叶茴送到湖南的朋友家过暑假,并委托对方帮忙找个数学老师,收敛一下李叶茴无药可及的发散思维。

那几天不知怎的,虽被友好对待,她却浑身别扭。

听着摸不着头脑的湖南话、吃着辣过头的食物、天天被带到长江边游泳...她整天笑嘻嘻,其实完全不能融入这种生活,像是应付行事。

李叶茴在湖南长了很多青春痘,她梦想着长江的淤泥可以治愈丑陋。于是她不顾一切地窜到江底、掏出泥巴往脸上抹,搞得自己的皮肤感染细菌、痘痘也越来越严重,甚至后背也被殃及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而她的心气也像蓬勃生长的痘痘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喜欢这里的一切、不喜欢妈妈那个从不对服务员说谢谢的朋友、不喜欢总被拿来跟朋友家那个成绩优异的哥哥比较。于是她每次带到长江边游泳时,都趁着别人不注意从高台一猛子扎入水中,并享受四周的尖叫和担忧。

李叶茴回想,从很小时候起,她就一直再用各种方式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暑期结束。再次踏上北京土地的李叶茴心里的烦躁突然被莫名治愈。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知道:她回家了。

从那之后,她便明白,北京是她的宿命,是和她灵魂相连的地方。

此时此刻的李叶茴十七岁了,她又开始想家。她想念奶奶眼角的褶皱,想念那些可以骑着自行车在南锣鼓巷飞驰而过的日子;她想念童年时率领伙伴“大闹天宫”的岁月,也想念在中考前夕奋笔疾书去完成自己第一部小说的时光。

唉。回不去了。

李叶茴想趁着转班前写一篇关于北京的文章以表思念,用对家乡的热情为自己鼓舞,可是写着写着她心意就变了。爱啊恨啊、孤单啊寂寞啊,这些都不能表达她一丝一毫的内心情感:向往但不依赖、将思念终止于脑海。


开学前一天,李叶茴和宿舍区的伙伴们去了新加坡环球影城。这是失去情感后,她第二次来游乐园。

当晚的环球影城正在进行哈利波特主题晚会,繁华的人造街道上飞着一群群骑扫把的孩子。

李叶茴一行人加钱买了快速通道票,省去了排队时间,天还亮,就玩遍了所有项目。意犹未尽的各位决定赶赴游乐园旁边的“滑板飞行”发挥余热:缆车会把你拽到高处,然后大家比拼着在曲里拐弯的滑道里坐着特质滑车冲刺。

那真是惨烈的一战。

李叶茴每一次都放把前行,任自然加速度将自己拉离队友、远远超前,都会在下一个拐弯处因为高速下的失衡而摔得四仰八叉、伤痕累累。

这个项目每个人有三次机会。摔得最惨的是最后一次。

第三次坐缆车重新回到山顶轨道时,李叶茴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心中默念:李叶茴,答应自己,接下来的一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做到问心无愧。

Evelyn看到她双手合十,以为她在求佛拜祖,便安慰:“没事的啦,最后一滑小心一点就不会摔的。”

李叶茴双腿紧夹坐骑,汗津津的手轻放在刹车上,身边的小伙伴都笑话她:“刹车不是装饰品,至少要平平安安地滑下来一次啊。”

“Three, two, one! Ready? Go!”

一声哨响,一群人尖叫着松开闸门,飞逝而去。李叶茴原地停留了三秒,任别人在身边呼啸而过。那三秒她脑子里闪过无数声音,却瞬间恢复空白。

李叶茴,问心无愧。

她毫不犹豫地松开刹车,瞬间飞到队伍最前端。她当然知道她会摔,她也知道她一定会放开双把。如果没有尽力而为,她会后悔,而“后悔”是内伤--只要时光不能倒流,便永无治愈之日。

果然,她在下一个拐角也没能幸免被摔的命运,直接弹到另一个跑道,被追上来的队友撞得翻滚了五六米。

大家尖叫着围过去,手忙脚乱地把她拎起来。她已然伤痕累累: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第二个指关节被并排着搓掉了三块皮。

疼痛来得突如其来,但是李叶茴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你为什么又要放开刹车呀!”Evelyn一脸担忧,相比皮外伤,她更担心李叶茴的脑袋是不是以前被门夹过。

是啊,为什么明知会摔,还要孤注一掷地放开刹车、把命运当做儿戏呢?可是如果不像以前一样放开刹车,我就不是李叶茴了啊。--李叶茴一边想着一边加大水流,热腾腾的伤口被冰水冻得疼到骨子里。她的食指可能会留疤,手掌上的小沙粒需要用针一颗颗挑出来,大片手掌皮肤需要拨开,可是她了解自己。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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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一章字数不够,我来凑一下,说说自己的肺腑之言吧。再次看到这部作品是2022年一月26日,读起来让人心潮澎湃,又回到了人生中最快乐,最不可思议的日子。一个如此平凡的人,突然在世界上有了无限可能性。多美好,世界是多么丰富多彩。

如今,一切都没有那么顺利,失败接踵而至,但是这部作品提醒了我曾经的快乐。

多么美丽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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