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5日星期一下午,成九西环线,晴。
01
车过茂县,213国道随汹涌的岷江一道向西奔去。
由于逐渐远离了造成汶川地震的都江堰道-北川地震带,西去的山色就不在那么的斑驳破碎了,那里的灾情要轻一些,道路基本完好,路上也少了许多行动笨拙的工程车辆,因而我们的车速也有了一定的提升。当然,快是快不到哪里的,终归依旧走的是曲折的山道,滔滔的岷江就贴着路的一侧,不离不弃地紧随着。
213国道走到一处叫做麂子坪的地方,才与岷江暂别,而后沿着一条一个急弯接着又一个急弯的盘山道,惊心动魄又气喘吁吁地爬上二、三百米的高度,来到了叠溪镇。过了小镇,公路随海子山山势向东北方向陡转,群山环抱的深谷中,豁然出现一座状如飘带般的高山湖泊,它就是叠溪海子。
沉醉于叠溪海子令人惊羡的美丽,大家也就不再嫌车子开得慢了,而纷纷询问司机师傅能否在路边稍停。司机师傅在这条线上走久了,早懂了人们的心思,笑说,不急,不急,前边的寨子就可以歇歇脚。
那个寨子叫做猴儿寨,是路边山上的一个小村庄,大巴车停靠在一个简单的服务区里加水、洗车,而乘客们也忙着下车打理内务,而后赶到马路对面去看海子。那海子就在深谷中,如一只美丽的丹凤眼,连绵的山色做睑,潋滟的湖光做眸,这样狭长的湖,也正好一双,它们痴痴地凝望着流云在湖上飞渡,日月在山中穿梭。
叠溪海子,是岷江干流上的两座堰塞湖,它是1933年叠溪地震的遗迹。那次地震,将整整一座叠溪古镇及周边二十几个羌寨湮灭。由于山崩又引发次级灾害,造成岷江拥塞、倒灌和溃坝,酿成水祸,仅震中地区的罹难人数就将近七千。
唉……这七千精魂萃炼出的美丽!
从叠溪到安宏乡的西宁关村又是将近百里的车程,我不知道那村子在古时是不是做关卡的,反正过了那个叫做“关”的村子不久,似乎就出了一道山口,来到了一片相对平整开阔的谷地。在那里,山不在那么威逼着对峙了,而是一下子离得远了些,山势也不在那么狰狞了,而是缓缓地起伏起来。
茸茸的绿,如锦缎般铺在不远处的浅山上,越往前方,山形越发舒展,绿毯也越发辽阔,这里就是松潘草原了。草原上,不时能看到远方的草坡上,有星星点点的牦牛慢悠悠地游荡,一处又一处堆砌在路旁的玛尼堆,也会不期间从眼前划过,五彩的经潘高高地悬着,在风中猎猎地飘扬。
松潘草原上的阳光明丽得刺眼,天也湛蓝得通透,朵朵白云就游弋在似不很高的蓝天上,被远方连绵巍峨的群山框住。而那些山,就像这巨大画毯边缘繁复的钩边,缜密得精致,从容得磅礴。渐渐的,道旁有了藏式五彩的楼阁,有了白石叠就的庭院,它们都加入到了画卷里。那样的楼阁和庭院渐次地稠密,而不知不觉间,我们也就进入到了那座唐蕃古道上重镇——松潘了。
对于路过的松潘,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是觉得那里的建筑色彩艳丽,弥散着浓浓的藏家气息。但灰色的城墙,显然是后建的,新得让人失望。
02
出了松潘,第一眼就见到了,为草原钩边的群山中有一座巍峨的大雪山,身旁的帅哥告诉我,那就是岷山的主峰,雪宝顶。那风景是真实的,绝无造作,它让见到的人心潮澎湃,仿佛自己已然登上了那座号称“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
这时波打来电话,她说她们已经出了九黄机场,在去往九寨沟的巴士上。她虽然经常出差,但依旧是个地理盲,问我,她那里叫什么地方?我说,应该是川主寺,又问我,离着你远吗?我说,“不远,也就差个一站多地,当然你要用青藏高原上的尺度”。
松潘到川主寺确只还有三四十里的路途,但不幸的是,出松潘不久,我们就遇到了堵车,一个小时过去,也没走出多远。有不安分的乘客已经下了车,一边跟着车缓行,一边采着道旁的野花,那是如碎菊一样的黄色野花,星星点点地点缀在远近的原野上。
我前边上海来的小姑娘,下车采了一束,由她男朋友编成花环带在了头上,淡淡地散发着菊科植物青涩的气息。而我只能捂着肚子在车上焦急地等待,外边的气温显然比成都凉了许多,而我的那个还在闹别扭的肚子,显然已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些,又要泛起些小脾气,急得我连忙又吃了三片黄连素。
就这样,我们的车子一路蹭到了川主寺,那时她们娘儿俩已经到达了漳扎,并在君悦酒店安顿停当,她们说九寨沟在下雨,不过不大。
快到川主寺时,道路才又畅通起来,那时正经过一座草木葱茏的小山包,山头上高耸着一座纪念碑,碑顶立着一位年轻红军战士的雕像,两臂向上张开成一个“V”字,一手托着步枪,一手举着鲜花。那“V”字一定有着胜利的寓意的,但这样的小红军战士真得能见到他期待中的胜利吗?
那碑是红军长征胜利50周年之际,所建立起来的纪念红军长征的总碑。之所以落成在这里,是因为红军与如今阿坝州的这片山山水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感,红军长征中最是艰苦卓绝的爬雪山、过草地都是在这里完成的,1935年,红军一、二、四方面军曾在这里经历了胜利会师的喜悦,也饱受了几近分裂的磨难,最终经过多次政治局会议讨论之后,这支红色的军队从此北上。
如今的川主寺镇,应这里道路的走势,而成了一个大大的“Y”字,一路是213国道,从这里开往到若尔盖,再通往甘南,当年北上的红军大抵走的就是这条道路,开进到若尔盖茫茫的草地;而另一条路是103省道,它溯着岷江继续上行,通往山水圣地九寨沟。
03
我们就是从103省道去往漳扎的,从川主寺到漳扎镇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对于十一个小时的路途来讲,这已然是被乘客问得不胜其烦的司机师傅口中的“马上”了。师傅和我们说,由于地震,九寨沟的游客锐减,要是以往,光在弓杠岭就不知会堵成什么样子呢。
过九黄机场、卡卡沟,前边就见到被司机说得恐怖的“弓杠岭道班”的指示牌子,还好那里的路上没有几辆车,心也就放了下来。不过由此下山七拐八拐的,车上许多体质差的乘客,经过这长途的颠簸,终于败下阵来。过九道拐时,我身后一路上都在“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阿姨,也开始呕吐了。我送她人丹,她脸色蜡黄地摇头,说吃了晕车药,不管用的,不管用的。
下了九道拐,路又见好走了许多,不久过了天堂,再不久漳扎镇也就到了。到漳扎时雨已经停了,只路还是湿的,浓云就缠在半山腰上。客运站还要过沟口,在那里帅哥下了车,给我留了名片,他是做户外用品的,说有事可以找他,我说一定,知道那多半是客套,不过对他一路上的指点帮助,我还是满心感激的。
进漳扎后,一路都在焦急地寻找君悦,在快到客运中心时终于看到了。给波打去电话通报,她说她在买牛肉干,没工夫接我。我知道,她和同同一定就埋伏在哪里呢。
果不其然,刚出客运站,同同就从道旁的树后边猴子一样突然窜出来,大喊着“爸爸,爸爸”,我得有多少天没见着他了,真是想死我了。
波也笑着过来说,地形已经摸透了,走吧,去边边街咱们相互接风。
我那时满头是汗,肚子依旧在咕噜咕噜着,于是急切地答复他们,还是赶紧先回酒店吧……有大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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