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世界

世界颠倒,所有伦理开始腐败,高高在上的人类成为万物的阶下囚!

所有痴心妄想变成虚相,不得救赎,不得轮回。

                          壹

动物要吃了我的话,它们会怎么下手呢?或许是老一套地拿血口大开的嘴撕咬我白嫩的皮肤;或许是另一个老套地用深渊一样的咽喉吸食我滚烫的鲜血;还是把我从站立的高台上推入冰冷的铁笼里,再伪装成善人?

一定是最后这个。我想,伪装成善人,是人类惯有的伎俩,到时候所有人类都知道,圈养人类的动物都是好动物。

我开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路的尽头是一片血红,我的视线消失在雾气生成的世界,只能看见车灯衍射下的短暂的血红的空无一物的世界,我看不见路的方向了,停下了车,打开车门,走到雾气世界的中央。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似乎是一间宾馆,房门是从屋内反锁着的,窗帘紧紧地拉上,一丝亮光都无法透进来。在床头柜上点着一根燃了很久的白色蜡烛,融化的蜡液在慢慢地顺着烛身流下来,堆积在柜面上,然后凝固。

我从床上坐起来,就着蜡烛微弱的光走到了玄关处,找到了灯的开关,在我的手即将按在开关上时,一只冰凉的粗糙的手快速地捏紧了我的手腕,痛意从手腕带着刺辣的寒意涌上了我的中枢末梢。

“谁?”

惊惧与寒凉一下子从我的尾骨爬上了脖颈,蝎子的尾巴即将刺向无辜的人类。

“不能开灯,不能开灯……”

一道颤抖着的沙哑得如同老鸭子叫唤的声音从我的耳边蹿出来,激起我满身的鸡皮疙瘩。

“为什么不能开灯?”

我十分疑惑,在心底嘀咕:“这人怕不是有病,有灯不开,偏点蜡烛。”

“开灯会死……我们都会死的……它们会发现我们的……会死人的……”

这个人看见我没有再想打开开关,就缩回地上,团成一团。就着模糊的光亮,我看见了这是一位女性,长长的头发凝成了一块一块的,脸上也是黑乎乎的,身上有股恶臭味,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血腥味。衣服也在烛光下油得发亮。

我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他们是谁?我怎么在这里?你又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女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突然全身抖得像是在筛糠。声音也变得不太清晰。

“这里······这里是地狱,是地狱······我们都会死,都会死的······没有人可以救我们······我们都要死的······哈哈哈哈······”

疯女人一直缩在地上时而喃喃地重复着一些奇怪的话,时而笑得像下水的鸭群。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大概知道这是一个我不认识的恐怖的地方——作为人类,我们不管怎么样都会死的。

这简直是太疯狂了,我居然相信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的话!我对此感到嗤之以鼻!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走回床边,在床头柜抽屉里翻找着些什么,最后找到了一个宾馆服务的单子。这里是位于嘉禾岛的叫“嘘禾宾馆”的一个地方。我试着用座机给前台打电话,只是单子上的电话都是空号。我期盼着能在这个房间找到一点属于我的东西。可是找遍整个房间都没有。

我在房间踱步,最后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

                            贰

要多崩塌的世界,才能让一个清醒的人感到疯狂,奔溃。

这是一个疯了的世界,是一塌糊涂的世界,是羞耻,是惊惧,是梦魇,是······

窗外的世界,残垣断壁,残楼林立。就着清冷的残月,可隐约看见:破碎的玻璃窗上有赤裸着的鲜血满面的人;断壁上钢筋上是风干了肉条;街道上铁笼里是赤裸的匍匐在地的人类······

干枯了的黑褐色的鲜血在墙上,在地上画了一幅又一幅抽象的画作。

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哪些有着人类身体,却是动物脑袋的怪物,说他们是人类太勉强,说是动物也不完全是。

他们是有着人类身体的动物!

它们在这不算太明朗的街道上,饮血茹毛,肆意地挥霍每一条属于人类的生命。

这个世界,它们才是主宰!

“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那群怪物突然转头看向我的这个方向。那血口大喷的嘴似乎因为发现了猎物而在诡异地笑着。它们在向这栋楼走来。

我颤抖着身体,试图躲在窗帘后。可这不行,不行。恐惧的病毒在身上如同火山爆发,如同万兽撕咬我的肢体。我能够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缩在地上的女人像是淋雨的小鸡疯狂地抖动自己的身体,像要把自己的每一个器官都移到体外。而后痛快地死去!

我尝试着深呼吸几次,快速地把窗帘拉上。跑到疯女人的面前,拉扯着她,我需要她的帮忙,我们得离开这里。可是我拉不动她,只能放弃。我焦急地环视四周,最后快速地将屋里的重物推到门口,将门加固。

“啊……别杀我……别杀我……救命……唔……”

我能清晰地听见走廊里的响亮的求饶声渐渐消失。

我挤进了重物的缝隙,透过猫眼,清晰地看见了一场谋杀。

不,这不是谋杀,这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屠杀!

一个是黑色狗头的健硕的怪物,和一个灰色鼠头的怪物,手中拿着明晃晃的沾染了鲜血的大刀,狠狠地砍向了那个狼狈不堪的,在劫难逃的人类男性的脖子。

鲜血烟花般绽放,在纯白的墙上绘了一幅血色毕加索似的腊梅。悲凉的头颅像滚动的足球,最后掉落在地上,滑动一段距离后停下。怒睁的眼睛无奈地看向了空荡的天花板。

最后那个人类的躯体在我所在的房间的门口,被这两个怪物拖走,头颅被拎走。鲜血从门口淌进了房间,最后淹没了我的鞋底。血腥味蹿进了鼻腔。

“今天的这个猎物有点老了,应该找一个雌性,细皮嫩肉的。”

“要求真多,能找到一个就不错,其他好的都被那群大佬给标记了,没我们的份。”

“算了,还是赶紧送到一楼给厨房,让它们弄好,今晚也能吃一顿好的。”

狗头怪物在说完后,拎着血淋淋的人类的头颅,鼻子耸了耸,很是疑惑:“这一楼还有其他食物?”

鼠头怪物一手拉着那个已经死去了的人类的躯体的一只脚,一手搭在狗头怪物的肩膀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拉着的食物:“这不就是,哪来的其他食物?走走,赶紧下去。”

“不像是这个猎物身上的味道。”

狗头怪物语罢,在我所在的门口用鼻子细嗅着。

“糟糕,要被发现了。”

狗头人身的怪物硕大的眼睛快要接近了猫眼。我吓得一激灵,肢体快于大脑,先叫我蹲了下来。疯狂跳动的心脏想要叫我给自己开一个口,叫它停下来。鲜血跑进了我裤脚,黏腻在我的皮肤上。

鼠头怪物看狗头怪物一直在瞎晃悠,变得不耐烦:“行了,先把这个猎物拿下去吧,这里哪还有,要有不也被其他动物带走了。今天这一条不过是漏网之鱼。”

狗头怪物见此,思考了一下,“我们走吧。”

交流的声音随着沉重的步伐越来越远,我卡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胸腔。我转头看了看身后躲到沙发后面的疯女人。

让我感到庆幸的是,至少现在的她还有要活下去的欲望。

我从夹缝中慢慢地站起来,抖动几下已经麻木了的双脚。离开了血迹斑斑的门口,来不及缓和酸软的身体,就费力地将重物推在了缝隙上。

我得想办法离开这栋楼,去找属于人类的族群。

                            叁

我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后,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天上月的方位,大概估计现在是凌晨五点左右。

我开始行动了。

疯女人不想参与我的行动,不管我怎么劝说,她都不同意。我只能放弃这个谈不上是助手的人。我走到门口,轻轻地将重物移开,把反锁的门慢慢地打开,探头往外看去,很幸运的是,这里没有监控,而这群由动物进化来的怪物,智力还没有达到人类的智慧水平。想来是用不来复杂的高科技。

走出房门时,我叮嘱疯女人将重物搬来抵着门,这里我是不会回来的,也可能至此出去以后,都无法回来了。

电梯是不能坐的,看那电梯门口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清晰地知道这群怪物可以运用简单的电子产品,至于太复杂的似乎是它们的盲区。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血迹,顺着楼梯,悄悄地往一楼走去。

“今天的早餐准备做什么?”

“等下看看有没有‘牛奶’,再做一个汉堡,或者其他的。”

两个猪头人身的怪物抬着一个大大的盘子,上面是肢解了的人的大腿,手臂,臀部,还有一个人头。这豁然就是早前的那个男性人类。

它们从我藏身的角落走过。我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等到它们离开的时候。

我迅速地蹿出大门,一路遮遮掩掩,来带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我看见了大量的同类。

这是一个宽敞的地方,每间房都放着一个又一个叠加在一起的铁笼子。里面关着的是一个个赤身裸体的人类。像极了一个大型的养殖场!

有一队又一队的怪物队伍在巡逻,它们或是蛇头人身,或是虎头人身,或是鹰头人身……

我躲在管道里,不敢动弹一分。管口灌进的冷风剐蹭着我几乎快要干裂的肌肤,嘴唇干裂的铁锈味的血跑进了嘴里。我现在又冷又饿又怕。

天际渐亮,进来了一群猪头人身的怪物。它们拿着奇怪的仪器。

走到一排关着怀孕女性的铁笼,用类似人类取牛奶的取奶器将人乳挤入大桶中;它们有的用抓钩抓拉着男性的嘴,压抬着四肢,放在桌子上宰杀;有精心饲养的,拉出来把身上的毛用剃刀刮了,把指甲,脚趾甲剪了,用香波洗干净,在铁笼里垫上了被褥;有随意打折了四肢丢在角落的……

有人类发现躲藏在管道里的我了,那双双希冀的眼睛,让我感到头皮发麻。我僵硬着冰冷的身体趴伏在管道里。蚀骨的寒意侵蚀着我的每一寸肌肤。血液也变得冰凉。

我在沼泽里呼吸。

没人会来救我,我也无法自救!这个世界怎么了?

眼泪从眼眶滑落,他们在期盼些什么!

等到四肢开始麻木,等到她们眼中的希冀渐渐消失,那群怪物离开了,它们需要进食,这也意味着上百条属于人类的生命消失。

我在管道里,轻轻地活动僵化的躯体,蹒跚着身体从管口爬出。还好那群不太聪明的怪物没有将钥匙带走,大概自诩强大,连巡逻的也都离开了。

我拿着钥匙一个一个地打开铁笼,将眼前的同类解救,他们义愤填膺,誓要夺回自己的主权,也有不愿离开牢笼的。

他们在抱怨我,在感激我……

他们找到了被脱落的衣服,遮上了羞辱的历史。开始绝地反击!

没有用的,被圈养的惰性已经开始腐蚀灵魂,铁笼打开,野性,人格也渐渐消失!

我们这群人都失败了,这场反抗的战争变成了怪物对人类的屠杀,残肢到处都是,鲜血染红了眼角,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变成了怪物夜晚狂欢的点心。

蚀骨的痛从我的腰间传来,我能清晰地看见,我的身体变得四分五裂,天空的血色在咆哮,最后我也成为怪物餐桌上的一道食物。

我的灵魂被痛苦地撕裂,慢慢脱离了支离破碎的身体。

                          肆

“嘀……嘀……嘀嘀……嘀滴滴……嘀滴滴嘀嘀……”

我隐约听见了人类的声音,他们在我的耳边低语,声音可见地袒露着他们的担心,闻见了消毒水冰冷的味道,我该庆幸我闻到的不是福尔马林的味道,如果是的话,也未免太残忍了些。

我试着睁开眼睛,可是千斤重的眼皮始终无法抬起,手骨传来的噬心的痛,让我的手指半分都无法动弹,脊柱像是要断裂了,腿脚也失去了知觉。脖子上似乎有冰冷的夹板。

我像是被残忍地粉碎了又被人艰难地拼接起来。连呼吸都能引起胸腔疼痛的共鸣。插在鼻子里的东西真的太讨厌了。

我想要抬手把它拔出也成为奢望,身边的人类无法听到我的诉求,神啊!拜托!让他们听见我的求助声吧!

我用尽了来到这个祥和世界的最后的全部力量,总于掀动了我沉重的眼皮。

于是我成功地听见了身边人类的焦急的声音,他们在四处奔走,慌慌张张,又自带秩序。

“我的儿啊!乖宝啊,你快快醒来啊!”

“姨姨是不是要醒了?”

“要醒了,要……要醒了……呜呜……”

“……”

太吵了,他们怎么听不到我的诉求!再次陷入黑暗,恐惧感油然而生,让我这残破的身躯开始剧烈痉挛。外界更加慌乱,有人按住了我的四肢,有人给我注射了什么……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这是哪里?又要回到那个颠倒的世界了吗?”

惊惧到极致的身体突然安静下来。

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僵硬的嘴角微微上扬,最后我听见了身边人类安心下来的声音与动静。

我叫芫旌,是一家叫“柒月禾”宠物店的宠物美容师,大部分的日子里都在和宠物打交道。

关于现状,是因为被客人养的狗咬伤,打完疫苗,得到批准休假。于是,自驾去旅游,最后在霜冻了的去往嘉禾岛的高速上发生车祸。才来到那个梦魇般的真实世界。

驯化了野性的动物变成了宠物,圈养的野物成了餐桌上的佳肴!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卑微的最后高高在上,物极必反是自然规律的特点。

骤然醒来,不过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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