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12

日记五则

--纪念那段守望的时光

（一）

2014年1月8日

星期三小雪

离别的技巧，不怕学不到，只怕熟能生巧。

春节结束了，结束了，是的，爸妈又要走了，去那个能给我挣生活费的地方。他们说，今天出门吉利。我说——我什么也没说，我不知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了有什么作用。北方再舍不得候鸟，可候鸟也还是不得不离开，北方能做的只有守望。

我没有去送他们，怕他们看到我哭——妈妈喜欢坚强的女孩。不过，后来我又有些后悔，我匆匆追出去，却只剩下两条看不到头的车轱辘印和七零八落的脚印，还有路边孤零零的几根枯草——没有要的枯草。

家里空空的，突然有些想奶奶了，如果她还在，我可以抱着她哭会。可现在，只有我孤孤单单一人，不，我不孤单，我还有大白呢，还有大白可以听我说话，真好。

外面的雪还在下，我蜷在椅子上，把爸爸走时候留下的衣服盖在身上，衣服上还有爸爸烤火留下的烟熏味，大白趴在我身边，很安静，我在心里计算下次相聚的时间——还有347天。

（二）

2014年5月2日

星期五微雨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在我打开门的那瞬间，我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周末了。五天没有人的气息。满屋子充斥着一股霉臭味，几只蜘蛛肆无忌惮地倒挂在我面前，我进屋把在路边采的野花插进花瓶——这样，屋子就可以多几丝生气。

电视好像是受潮了，屏幕上只有红红绿绿的芝麻点，我不想吃饭，也不想做其他事情。索性搬个椅子坐在院子边，几丝雨飘落在我的脸上，微凉，却不冷。院子那边和妈妈一起栽的桂树已亭亭如盖，它总会让我想起《项脊轩志》。远处的山，在烟雨中若隐若现——不知道要翻过多少座这样的山才能到达装着爸妈的大城市，不知道那座城市里有没有和我一样在守望的人。

雨还在下，大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我对大白说，还有234天，大白并没有反应；我问大白饿不饿，大白汪了几声。

好了，不写了，我要去给大白弄吃的了。

（三）

2014年8月1日

星期五雷雨

一切会安好，我知道。

刚刚给爸妈打过电话。在爸妈问完“学习怎样”、“身体怎样”、“钱够不够”之后，电话两头就陷入了沉默。爸爸最后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说：“没了，爸，再见。”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说，我想说，今天停电了，电筒也坏了；我想说，我只好用上次给奶奶上坟剩下的蜡烛照明；我想说，我有些怕黑，有些害怕打雷；我想说，我不敢进厨房，还没吃晚饭；我想说······我想说，我想吃妈妈做的红烧排骨；我想说，今天······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我在电话这头哭，他们在电话那头哭罢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不用再离开我。

外面的狂风暴雨还在呼啸，我就着微弱的烛光，拿着纸笔，我想写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守望”的故事。然而，我最终只是在本子上写下一串数字：144。

（四）

2014年12月20日

星期二小雪

我想我的思念是一种病，久久不能痊愈。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突然。学校到处是给孩子送衣服的家长，说真的，我一点都不羡慕那些同学，要是爸妈在家，他们也会赶早坐车来给我送衣服的。

不知道爸妈那里冷不冷，听说，那座城市很少下雪，那他们会不会想念家乡的雪？还有——他们会不会想念我？

时间快点吧，三天，还有三天。

（五）

2014年12月23日

星期五阴天

渐渐适应很多事情没有预兆，好好告别原来求也求不来。

爸爸打电话回来说今年不回来了，说是车票不好买。不回来了，不回来了呀。不回来，也好。做那么远的车，又累又花钱。我一个人过年也是可以的，过年嘛，和其他日子也没多大区别，不回来算了，反正······反正我也不想他们。

是的！一点都不想。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想他们；我承认，我很后悔当初他们走时没去送他们，今年却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我还以为是守望的尾声，却不想，还只是另一轮守望的开始。没事，我知道他们会回来，所以，我等——365。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