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才是判定真实佛法的「法印」?

那么,甚么才是判定真实佛法的「法印」?

以修行的具体导向来说:

「离欲/无欲/virāga」、「断喜贪」、「拔除对所有身心活动的依恋、喜欢」是佛法的「法印」。

原始佛经从不以「无常」、「苦」、「无我」作为判定真实佛法的「法印」,而是以「是否能产生出厌离、远离」等等「能导向解脱的情绪、动机」,来作为判定佛法的准则(《增支部7.79经》)。《相应部22.115经》定义,所谓的「法师」,就是宣说能令他人对五蕴断除情感的教法的人。《中部75经》说,解脱的「知见」就是:「哇!这个对五取蕴喜贪的心…我已经被它欺瞒、诱骗了那么久!」《相应部22.2经》直截地说,「大师的教法」,以「降伏除灭对五蕴的爱」为最高宗旨。

「除灭爱贪、喜贪」是可以透过「无常」、「苦」、「非我」的「想」,但是并不是非要透过这些「想」的。「除灭爱贪、喜贪」是完成佛法目标所必要的,而修学「无常想」、「苦想」、「非我想」则并不是唯一通达该目标的方法(虽然是极为有用、普遍为佛陀所采用的)。「无常想」、「苦想」、「非我想」也必须导向「除灭对五蕴的爱贪、喜贪」才是佛法。若光是有「无常想」、「苦想」、「非我想」,但是不导向上述的目标,而是导向「宇宙实相论述」,就不是佛陀的教法了。

以佛法的范畴来说:

讨论「苦的集起和消灭」是佛法的「法印」。

(《相应部22.86经》:「从过往至今,我所有教导只有关于苦迫和苦迫的止息」)

佛法不是解决和解释宇宙人生所有问题的万灵丹——认为「佛法可以解决和解释宇宙人生所有问题」,那只是宗教迷信者的认知,不是佛陀圣弟子的认知。佛法只是解决佛陀所认定的最关键问题——「内心是如何困陷于苦迫、应如何自苦迫中释放」。解决了这个关键问题,其它的问题就不会是真正困顿自己的问题。所以,佛经里找不到帕金森氏症的解药,但是却提供一条能彻底根治心苦、解除最深层不安的道路。

佛法是有范畴界线,不是无边无际的。佛法的全盘内容仅仅是「知苦」、「断集」、「证灭」、「修〔八正〕道」的「四圣谛」内容。所以佛陀曾说「四圣谛」是佛法最大的框架——所有的佛法都在此框架内(《中部28经》:四圣谛被比喻为大象的足印,大到足以含盖所有其它任何动物的足迹);超过此框架的就不是佛法。

后代大乘般若系统,自认有超过四圣谛的教法(「无苦集灭道」云云,把「四圣谛」贬为仅是权宜的「世俗论述」,把「一切法即空」当作是最高「法印」)。《般若经》把最高的佛法解释成:一切法「无二无别、了不可得」;一切如梦幻,「设有一法过涅盘者,我亦说为如幻如化」。

佛陀原本强调依着「四圣谛」作清楚地分别——苦迫是真实的经验(「苦谛」),否认苦迫的真实性就不可能有出离;以为苦迫是「如梦幻」就不能真的对「过患」、「短期和长期的危机管控」有警醒之心;以为「法法无差别」就无法准确评判「甚么才是有价值」、「甚么是不值得、危险的」。造成、集起苦迫的原因(「集谛」),要正确地诊断,要有具体的、次第的净化行动才能断除;涅盘(「灭谛」)是安全可靠的、有智者的真实依归、非空洞虚无的、是修行之确切导归处;修行(「道谛」)需要具体改善身口意活动、正确使用注意力、透过「止观」而逐渐精准化价值评判…而不是以「一切法空」的大一统认知来取代。

《般若经》讲,生死和涅盘,一样地空幻,也就是说,「一切法空」被标榜为凌驾于涅盘和四谛的智慧。相反于此,佛陀所教导的涅盘,是体证在心理层次上「无上地」、「无从超越」(anuttara)的平安。佛陀这里所说的「无上」、「无从超越」,完全不是哲学立场竞说的「无上」;而是指在实证经验上,所有苦迫的种子都挖除干净、所有内心会被驱迫干扰的可能性都完全断除,「无法再往前推、往后移、停在中间」的彻底清净——已经没有进步空间的至高休息。

涅盘(「四圣谛」的「灭谛」)是真实佛法的最终归浚、流入处,真实的佛法没有其它的或更高的导归处(《相应部23.1经》等)。若把涅盘误会为某种实相立场或某种生存/活动状态,就会像《般若经》作者那样,自作聪明地发明「连涅盘都超过的一切法空」、把涅盘当作是分别意识所区分的二元中的一端(佛法的修行,毕竟也与「二元一元、相对绝对」这种游戏无关)。

《般若经》的内容,与其在原始佛经中寻找其根源,不如在佛教以外的宗教和神秘主义中找它的起始灵感。对比一下《般若经》与其同时期的印度教吠坛多的内容,就可看出这两者实际是同样的体系:《般若心经》说,「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无苦集灭道…无无明,亦无无明尽」;而外道的《奥义书》,如Amrta Bindu Upanishad,说道,「是诸法真实相,不生不灭…无苦所系者,无求道者,亦无解脱者」。《般若经》说「无二无别、了不可得」,为「无分别智」;外道的《奥义书》,如Maitrayaniya Upanishad,说道,「无分别智,见一切法,无有少分分别」。这不仅是与外道的教义相同,《般若经》与后期散文体《奥义书》,甚至在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上都有关联。

以佛法修行所开发的和所成就的内在质量来讲:

「离欲、离结、减损褪解、少欲求、知足、远离、振奋精勤、简朴少袱」是佛法的「法印」。  ——《增支部8.53经》

南传佛教中,多有以异常的身心征状,来判定修行者的证量。或有以〔自认为是〕「意识暂时熄灭」而将其当作「果定」(后代论师认定为是证入圣果前的剎那);或有以「身心泯灭、能所双亡」作为体证涅盘的征状。是的,佛经中有「受想灭尽定」而证入圣果的说法(如《相应部41.6经》)。是的,佛经中提到心背离诸行、「即身触不死界」的可能性(如《增支部6.46经》)。但是,纯以神秘经验中的身心征状,来判定是否有证果,很容易误判。牵涉到了深幽隐晦的体验时,被主观、成见误导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这也是为什么,佛法判定真正的「涅盘智」,一定是立基于「法住智」;真正的「法住智」,一定会导向「涅盘智」)。

我的老师,阿姜杰夫(坦尼沙罗比丘)就提到,许多实际上是「无想定」、精神恍惚、幻觉、「无色定」…,却被当事人或当事人的老师误会为「圣果的体验」。而这些自认有过「圣果体验」的人,宣说着似是而非的佛法。历史上许多这类被人尊崇为佛教大成就者的,阿姜也会判断他们所留下的文献,告知我们这些不是佛法,而是特殊经验被误认为佛法的解脱。

所以,当我或他人向他报告一些自认为是极不寻常的特殊经验,他从不以此肯定,而是强调像「离欲、离结、减损褪解、少欲求、知足、远离、振奋精勤、简朴少袱」的特质,是否稳定、增长。

同样地,历史的佛陀在讲述修行成就,从不以某种神秘经验的征状来判定进度与圣果,而都是以「身心和行为模式上产生出某种正面效应」来谈:具体断除了甚么「结使」、「烦恼」;对于真实佛法清晰的了解和坚固的信心,价值观和生活重心也随之改变;「制造痛苦的行为模式」愈来愈少,身心趋向宁静;越来越从善如流、相应和尊崇「戒律」、「禅那——圣者之现法乐住」、「不放逸」…;愈来愈不随着「世俗价值」起舞、不为八风所动…

这些正确修行所培养的特质、所产生的效应,就是上面提到,《增支部 8.53经》所说的「辨识佛法所具有的八种特质」:

「乔达弥!你应该知道法:『这些法导向离欲、非有欲;导向离结、非结;导向减损褪解、非积聚;导向少欲求、非多欲求;导向知足、非不知足;导向远离、非纠缠喧闹;导向振奋精勤、非懈怠;导向简朴少袱、非多袱。』乔达弥!你应该一向地忆持:『这是法,也是律,这是大师的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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