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作业本传出情师姐 柴油机带来新变化
地里的庄稼收藏完毕,秋忙假结束,包智龙又开始了紧张的学习。
这学期开始,包智龙明显地感到,学习文化课的气氛变浓了。劳动课也比以前少多了。各科老师紧张而有秩序地按教学计划讲课,并认真地组织课后复习。同学们也在老师的要求下,不得不坐下来看那枯燥难懂的课本,这对于那些学习不怎么样,习惯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生,无疑是一种可怕的煎熬。
学习文化课,不含糊,包智龙如鱼得水。不论是数学,还是物理、化学,每次都是第一个完成作业,交完作业后,再对所学过的课程进行系统的复习;作文更是每周必在教室宣读的范文。这在包智龙看来,已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谁让自己是复读生,比别人多学一年呢!
让包智龙难受的是,他那次热昏在田间落下的头昏脑胀的怪毛病,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天热的时候,阵阵剧烈的头痛头晕迫使他不得不停止学习,跑到教室外的树荫下呆上十几分钟!他伤心地想到:这个怪毛病,会严重影响他的学习,甚至会影响他的一生!他不知多少次在狠狠地捶打自己发胀的脑袋!
有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包智龙经历劫后余生,就如同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人们的愿望是美好的。可现实却往往是出乎人们想象的残酷!包智龙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脑袋自昏后清醒,就没有了以前那种清凉的感觉,整天头上像扣了个火盆,又热又胀,特别需要静心学习的时候,更是胀痛难耐,要认真学习都要忍受着很大的痛苦。这使他努力读书和刻苦学习的精神遭受很大的打击。这种折磨和煎熬,曾经让他绝望过、彷徨过、怀疑过他能不能像平常人一样走完这充满荆棘、充满风险的人生旅途。但最终,勇敢战胜了畏缩,坚强战胜了懦弱。越经历劫难,他越不想默默无闻地混一生;越遭逢挫折,他越想拼搏一下,争取做出前人没有做过的事业。这种勇敢和坚强,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来说,多么难能可贵!我们还是为这个多难的灰小子祈祷吧!
一段时间,包智龙发现自己的数学作业本很快就破烂不堪了。后面还有很多没有用完,丢掉感到可惜,不丢掉那个破烂简直让人目不忍睹:封皮的本色基本都没有了,上面的图案模糊不清,很多地方还磨穿了,边缘卷起,一不小心,封皮都会掉下来。这种很有特色的作业本,课代表发本的时候不看就知道是包智龙的。后来,丁老师见他的作业本还有很多没有用完,就戴上老花镜,给他的封皮里面贴上一块跟作业本一样大小的硬纸。这作业本才又凑合着用了一段时间。
后来,他发现不光数学作业本破烂,其它的作业本也是破烂不堪。开始他还怪自己用物不知道爱惜,怎么像小孩子一样把本子用得破破烂烂呢?
看着自己的破烂作业本,包智龙感觉像穿了件露屁股的衣服似的,很尴尬。他怕别人看到他的破烂作业本,一发下来就放进桌斗里,等办作业的时候才拿出来,办完作业马上交上去。
一天上午快放学的时候,坐在包智龙后面的申美云笑着问:“包智龙,你的数学作业本呢?我想对一下我的做错了没有?”
包智龙回头看了看,“早交上去了。”
“可我去找过了,没有啊?”说着话,申美云仍然低着头微笑。
“啊,我的烂作业本丢了?”包智龙说着,就去找数学课代表。数学课代表显得很不耐烦:“放心吧,丢不了!”
包智龙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后面的三个大个子的同学头顶在一起,在急急忙忙地写作业,他的烂作业本就放在几个人中间的位置上。怪不得自己的作业本会烂得这么快,原来如此啊!一个作业本,天天被人们拿来扯去的抄,怎么会不烂呢?他不敢相信,更觉得不可思议:这些表面光鲜、五大三粗,在勤工俭学劳动中英姿飒爽、尽显风采的大个子的作业就是这样完成的!这几年学上下来,跟天天白跑有什么两样呢?
不知道是碍于情面,还是无法屈尊向比自己矮小的包智龙求教,这几个大个子从未问过包智龙,也没有问过丁老师,他们每天要做的事就是等包智龙交上作业后,就抓过作业本,争分夺秒地抄起来。至于包智龙做的对不对,那些题为什么要那样解,就没有人顾及了。从这几个大个子平时谈笑风生的样子看,他们并没有为自己学不会而有半点烦恼。他们很坦然地认为:学习就是这样!学生的生活就是这样!反正当下,这样的学生并非一个两个,就是学会了什么方程啊、函数啊,将来还是回家“修理”地球,一点也用不上;学不会,也照样拿毕业证,时间一到,咱就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初中生!他们甚至还认为:学那么认真干什么?弄不好学成个“书呆子”,那才是大麻烦呢!学那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学点手艺实际呢!
对身后这个申美云,渐渐地让包智龙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好感。不知什么时候,可能是从小学四、五年级开始的吧,男女同学之间就无形中划出了一道鸿沟:互不说话、互不交往,甚至连进城的路上相遇,也是互不搭理,即使是多年的老同学,也是形同陌路。为什么会这样?没有人究其原因。用老师的话说这叫封建意识,用爷爷们的话叫男女授受不亲。如果真有哪个大胆的同学打破了这个常规,很快就会有人挤眉弄眼的指指点点,还会有人说什么“谈恋爱”之类的,太难听了,并且会遭到群起而攻之。所以,大家只好遵守这条无形的规矩,绝不敢越雷池一步。
对于包智龙来说,这没有什么奇怪的:男女就是有别嘛,咱是来上学的,不说话就不说话,大家都省心了。但让包智龙恼火的是:有些女孩子好像天生跟人有仇似的,对周围的人们总是横眉冷对,甚至有时会用极小的声音嘟囔着骂上句“熊样子”!周围的人都怎么着你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想了好久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态。你看不上老子,老子还看不上你呢!你不用正眼瞧我,我也不用正眼瞧你,走到你跟前的时候,老子头昂得高高的,看都懒得看你,什么玩意儿!
班上一个叫张凤的同学,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包智龙刚到这个班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都和和气气的,上课下课见了面,微微一笑,倒显得同学之间亲亲热热、和气融融。因为男女之间互不交流,怕人说三道四,不说话倒也无所谓。可有一次,他与张凤在上学途中不期而遇,作为同班同学,包智龙想和她打下招呼。可当他看她时,看到的竟然是对方一双睁圆的怒目,眼睛里分明充满了仇恨!欲言又止的包智龙只得低头走过。从她身旁走过后,还听到她在小声地说着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说的决不会是什么好话。此时包智龙倒显得小肚鸡肠了:对着走远了的张凤的背影骂了起来:“老家伙怎么你了?”
最近一次,让包智龙差点用脚踹过去。一个大个子在抄了包智龙的作业后,图省事把作业本隔着人往数学课代表的桌上扔。结果没扔到位,作业本掉在张凤的桌子上。张凤一见,气呼呼地一下把作业本摔到地上。包智龙很生气,就要发作,却被那大个子按住了。大个子从地上捡起作业本送到数学课代表的桌上,“真是个三马蜂!”
这时,申美云低声对包智龙说:“不懂事,别理她!”
听她这样说,包智龙感到很舒服。假如这话出自一个男同学之口,那绝对没有这种感觉。这是什么感觉?包智龙说不上来,但就是很舒服。他扭过身看了一下申美云,正好与她的目光相对。申美云笑了一下,把自己的作业本递给包智龙,并用钢笔点着低声问:“你看,我做的对不对?”
包智龙慌忙接过作业本,认真地看了一遍,“嗯,都对。都对。”也许是太紧张了,他的手抖得厉害,差点把还回去的作业本丢到地上。申美云“嘿嘿”笑了:“看你!”
申美云是包智龙原来的同学申军山的妹妹。申军山因为长得瘦,嘴有点撅,被人取外号叫“八戒”。他在课堂上总是不能安稳地坐下来,屡次被老师批评。有一次,坐在他前面的同学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却从后面偷偷地拉开了那个同学的凳子。那同学回答完坐下,闪得一个屁股蹲摔倒在地上。老师气得直骂:“你真扯淡!”并把他从座位上拉了出去。升初中的时候,申军山退得和他妹妹一个级别了,只是他分在二班,申美云在一班。
和她的同桌、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的赵淑金相比,申美云是丑了点。她没有赵淑金的眼睛大,没有赵淑金的皮肤白,但在包智龙看来,她比赵淑金还美:她那双虽然不大,但也是双眼皮的、总是带着微笑的眼,更让人喜欢。她有点像她的哥哥,但比她哥哥美丽。她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她好学上进,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争强好胜,往往自己学习到深夜。由于她的刻苦和认真,她的功课还算赶得上。自从包智龙复读来这个班,她就看这个其貌不扬、灰不溜秋、瘦瘦小小的小同学跟别的同学不一样。
申美云虽然心里对包智龙有好感,但她不好意思跟他说话。一直保持着男女不相往来的传统。
有一次,丁老师在课堂上拿着包智龙的作业本,有点激动地对同学们说:“我是第一次见到做得这么好的作业,既正确,又工整,图画得也好。希望大家都像包智龙那样,学习,需要这股钻劲儿和认真劲儿。”
下了课,申美云从丁老师那要过包智龙的作业本,认真地翻看起来。是啊,正如丁老师所说,他写的字很好看、很工整;他画的图跟数学课本上的一样,像是印上去的;他的解题非常正确,整本作业就算是没有做错的。看他的作业,像是在欣赏一个能工巧匠的精致作品。这小家伙真叫人羡慕!碍于情面,她不敢让包智龙知道,等包智龙一交上作业,她就从数学课代表那拿回他的作业本,与自己做的作业认真比对,发现做错的地方,有时她会皱上眉头想半天,然后笑笑改正;有时实在想不明白,她会找丁老师问一问,再重新做过;有时实在搞不明白了,就一咬牙抄起来。后来那几个大高子的抄作业风气,大概就是从她这里兴起的!
眼看着毕业日期临近了,申美云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她一改以往的羞羞答答,大大方方地和包智龙说话。而且一说话总带着一脸的笑:“来,看一下我这道题做得对不对?”
包智龙接过作业本,认真地检查一遍,“这一题不对。”
他转过身去,指着作业本,“这道题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已知一个直角三角形的斜边和一锐角,求这个角的对边的长,很显然,只能用斜边乘以这个角的正弦。你怎么乘以cosα了呢?”
申美云看着包智龙笑了。包智龙看到申美云看着自己笑,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从心底里升起。他第一次面对异性的这种欣赏似的微笑,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申美云笑着看了包智龙一会儿,低声说:“好,我改一下。”就摆正自己的作业本,低下头、红着脸,挺认真地做起来。
以后,不论什么课,申美云总要喊着包智龙,要他看一下,或者要求包智龙拿出他的作业对一对。时间一久,两个人说话也就没有原先的那种羞涩和别扭了。
有一次,同桌吴宪周低头问包智龙:“进行得怎么样?”
包智龙被问得如同云里雾里,“什么进行得怎么样?”
吴宪周一脸的坏笑:“谈恋爱啊?”
包智龙一时感到头胀得好大:这就叫谈恋爱啊?太侮辱人了!“你放什么狗屁!”
一句恶骂,吴宪周像是偷了东西似的,趴在桌上,用胳膊圈住头脸,半天没有动静。
下午放学后,听妈妈说队里买了柴油机,包智龙高兴得一路小跑到队里的牛屋院。牛屋院的西院,在仓库门前的场地上,摆放着刚拉回来的崭新的柴油机和一风吹钢磨。柴油机静静地卧在那,鲜红的机身发出锃亮的、傲人的亮光。人们围在柴油机周围,欣赏着这第一次出现的机器。有人禁不住摸摸机身、拍拍皮带轮、弹弹带有消音功能的排气筒。别看它小啊,它太能干了!抽水浇地、磨面打料、榨油打粉等等,它给人们带来的便利和幸福太多了。
臭蛋见过这样的柴油机,指点着说:“这是红八匹。”马上遭到包公社的质疑。他盯着柴油机上铭牌:“哪是红八匹啊,这不明明写着十马力吗?”
臭蛋过去看了看,“哦,比那红八匹还好啊。”
人们在这边欣赏、议论着柴油机,那边,队长已经安排木工朱汉生做柴油机的底架。朱汉生忙活开了,拿着木料,先认真观察,后用尺子量、铅笔画,再绷墨线,接着就“哧啦哧啦”地锯起来……很快,一个结实的柴油机底架就做好了。
队长还安排方志彬、包仁林为司机,负责柴油机的使用、管理和保养。
说干就干,两个人找来斧子,先砍好几个结实的大橛子,后测量了传动皮带的长度,量好之后,在大家的帮助下,把柴油机和钢磨都固定在恰当的位置。
真是雷厉风行,两位司机很快就穿上了劳动布做的工作服,成了像模像样的司机。
这天早晨,队长敲过上工的铃声后,吩咐各家需要磨面的把粮食、红薯干等都送到牛屋院。队长还给安排了一个人帮助打面。
俩司机给柴油机加足了油和水,可以起动了。方志彬拿起摇把,安在起动位置,左手扭动减压阀,右手摇动摇把,当摇动到最快的速度时,随着左手减压阀的突然松开,柴油机便发出了低沉、均匀憨厚的“突突”声,并从排气筒排出轻微的烟。人们听到机器的声音,就一个接一个地送来了小麦、玉米、红薯干等,在钢磨跟前排起了队。
随着柴油机的起动,小村庄向机械化迈出了突破性的第一步。
包智龙不会忘记,为了磨红薯干面,他和姐姐、爸爸不知道在西邻的礁臼前苦干了多少个深夜,等到把那要磨面的红薯干全部舂成能够放在磨上磨的碎块时,他的两手都有几个被磨破的血疱,睡觉的时候,手掌火辣的痛使他难以入眠。
每年过年,妈妈都要为了磨过年的面而忙上好几天。磨面往往是女人干的活。一个上午,又要吆喝那不听话,时不时停下来的拉磨驴;又要不时地把那粮食或红薯干的碎块往磨眼处扫,防止磨眼上没有了粮食而走空磨;又要不停地箩面。一个上午下来,仅能磨三四十斤面,磨面的人却成了个全身粘满面粉的“白毛女”。
“一风吹”钢磨在柴油机的带动下,发出悦耳的哨音轰鸣。就当时来说,这“一风吹”钢磨真是又快又省力,一个上午,能磨上千斤的面粉。过去一个上午的活,现在最多十多分钟就解决问题!“一风吹”又是那么神奇:磨红薯干面时,把上面的加料斗打开,把整片的红薯干丢进去就得。虽然“一风吹”磨出来的面没有那么细,但多磨两遍就差不多了。随着机器的轰鸣,结束了小村庄几千年原始的石磨面,结束了笨重的舂红薯干的苦累,结束了妇女整天围着磨道转的繁重劳动,也结束了那些石磨的生涯,它们将成为历史文物了。因此,柴油机在小村庄的出现,无疑具有划时代意义。
今年,红薯又是空前的丰收。有了柴油机,明贤爷就有了新想法:咱们要把这丰收的红薯升值。怎么升值?磨粉,下粉条!没有几天,队里就又买了打粉机。虽然已经是冬天了,但人们的情绪高昂,在牛屋院的西南角打了一口水井,并砌了两个方方正正的水泥池子。这样,在往年清闲的时候,今年却忙活起来了。各家各户都忙着洗红薯、打粉,深更半夜,大家还在池子边吊粉芡。不到半个月,每家都在空旷的地方晒那雪白的粉芡个。
又是一个星期天。今天的活是往西北地送粪。包智龙拉起架子车,加入了送粪的行列。阵阵西北风,卷起阵阵黄沙。干活的人顶着冷风,很快就被吹得满头满脸的土。
在牛屋院内,柴油机正带着钢磨打面。女劳力在粪坑边装粪。包智龙拉着架子车,感到很轻松,一点也不累。到现在,他还是感到,和妈妈、姐姐以及婶婶奶奶们在一起干活,那还是非常的亲切和幸福。他一点也没有感到初冬的寒冷,只感到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身上热乎乎的。拉了一车,就感到头上冒汗了。他只得脱了棉袄,只穿一件衬衫。风吹在身上,只感到凉凉的,一点也不冷。
他拉着车子,轻松而快步的走着,不一会儿,就把“头车”远远地抛在后面。
“慢点走,等等我。”一阵笑声追上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
包智龙回头一看,是副队长的女儿、小姑包凤英。她继续笑着:“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心里高兴呗。”他看了看小姑,她正满脸通红地追赶着自己。
小姑已经赶上来,几乎是肩并肩地和包智龙一起走,“冷不冷?”
“不冷。”
“真高兴和你一起干活。”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遇到狭窄的路,包智龙只得慢走一点,让小姑走到前面。
包智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姑不知道是不甘落后,还是为什么,总是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休息的时候,还总是笑容满面地关照包智龙,“要歇着了,快穿上衣服,别着凉。”
“是,小姑。”
“哈哈,这孩子!”
下午接着拉粪,小姑又赶上了包智龙,和包智龙一会儿一前一后、一会儿并肩拉着车子走着。还时不时地和他说话。一天过去了,不知为什么,包智龙感到心里暖洋洋的。
快休息的时候,包明贤把大家叫到牛屋院,大声说:“总的来说,大家干得都不错。几个小将,个个都是满头大汗。给队里干活,实际也是给咱自己干活。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不用我多说。可就是有人,那是精明得过了头。好像就他自己懂得耍滑头,别人都是傻瓜!就是今天,他拉个粪也耍滑头:那架子车有个轮子,如果没有轮,你那车棚子还能小到什么样?车棚小得,活像个‘儿童车’,还装那鸡屎一点,干活滑得这么露骨,不怕人家笑话吗?你拉那样一点粪起什么作用?你在哄骗谁?你觉得你自己很精明,可你想过没有,你这种虚伪的人,谁还愿意给你共事?说不好听一点,树要皮,人要脸。你这样没皮没脸的混,谁还把你当人看?”
包明贤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他一定是太看不下去那些耍滑头的人了!包智龙听着明贤爷生气地说话,就从人群中搜寻那辆“儿童车”。他突然想起了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一次拉粪,那个怎么也赶不上的朱建贝和他那一脸从未见过的不知是诡诈、还是得意的笑容。他只知道他拉的那辆小得出奇,并不知道怎样来形容,今天,明贤爷把它恰如其分地形容出来了:朱建贝拉的,就是一辆“儿童车”!哦,他看到了,看到了那辆创造奇迹的、非常眼熟的“儿童车”!可车子旁边没有人。现在,大家分明都各自站在各自的车子旁。显然,朱建贝听到明贤爷的严厉批评后,觉得站在“儿童车”边太尴尬,就躲到一边去了。
这个朱建贝,大概是感到和包智龙比赛,他那辆“儿童车”太扎眼,就想把自己隐没在“人堆”里或不显眼的地方。今天,若不是明贤爷不点名批评,包智龙根本不知道在拉粪的人中还有朱建贝,还有他拉的那辆别具一格的“儿童车”!耍滑头滑到这种程度,岂不是太累、太费心事了吗?
放工回家的路上,迎面碰见一个穿着毛泥中山装、黑皮鞋铮亮的中年人。这么阔气,是谁呀?等走近一看,啊!在外多年的坚叔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