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酒?” “一点儿。” “不嫌辣吗?” “温一盅就行,不喝多。” 陈柏听我这样讲,笑笑,然后转身去给我温酒。他是一个温和的人,我从未见他对谁摆过脸色,二十多岁的年纪,不沾滴酒。他家的冰箱很整洁,没有异味,除了常吃的东西,并无其他食品。陈柏为我倒了酒,给我温起来,然后端回桌上,坐到我对面的沙发。 “还走不出来?” “格外难。”我说。 现在的我十分颓丧,头发乱蓬蓬,脸上也缺少水分,眼睛因缺乏睡眠而生出眼袋,我知道现在样子难看,又没有精神,只是窝在沙发里。 陈柏把酒杯温下,说:“总得走出来。” 我没说话,但仍旧拧着肚子,脸色发虚。 陈柏知道我难受,因此把一个抱枕丢到我的怀里,印着哆啦A梦,我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卡通形象。 见我没回答,陈柏也沉默许久,然后转身去书桌拿来笔记本,放到茶几上,然后说:“既然想他的话,就好好地回忆一下吧。” “今天我在这儿,你就好好回忆下吧。但过了今天,你得好好地生活。”说完,他把电脑屏幕转向我,屏幕上是一幅照片。 我缩在沙发里,盯着电脑屏幕。看着那幅他找出来的照片,陷入了回忆。是在爬泰山的过程中,那时正值暑假,草木葱茏,因此照片中除了我们三人尽是绿景。我们三人背着包往山顶爬,一路累得够呛,倒并不热,因为刚落了场行雨的缘故,空气蛮清净。只是累,脚腕生疼,脚底板磨出泡。陈柏帮我背着包,我却仍嫌累。怏怏着歇一会儿,同登山的两位虽然都希望早点儿登顶,但却架不住我央求,因此同意。朝路两侧走,未曾深入林中,只是找了块刻着字的大石头,倚着休息。 照片就是那时候照的,至今仍记忆犹新,如今再回忆起来,倒真似昨天。似乎一阵风吹来,我就再回到了登泰山的路上,我,陈柏,还有涵儿,三个人在那个雨过天晴的夏天里,边走边歇。天色澄碧,风景翠绿,仍在石道上赶路的行人累的丑态毕出,我们三个倚在有字的石壁下小憩。 我这位最好的伙伴,向来知道我所想。就好比现在,他把我们三人的合照找出来,那么清晰,那么清晰,使曾经美好的风景包围我,而又让悲伤攥紧我的心脏。我就蹲在绿莹莹的草地上开始回忆,回忆像火苗,在记忆的草地上窜来窜去,然后呆在某地固执地燃烧起来,是蓝色的火苗吧,在我的回忆中燃烧,烧出一块黑白相间的疤痕。 涵儿是我对陈涵的称呼,当时我第一次这样叫他的时候,他心里总是不满意,嘟囔着向我抱怨:“我一米八二的高个儿哎,被你涵儿涵儿叫算什么?”我笑,知道他不满,但是仍旧这样叫。有时候我叫他,他故意不搭理我,仍埋头做自己的事儿,我就过去从背后抱紧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然后喊他名字,反反复复。喊到腻,喊到烦,喊到他的心化掉,不再跟我怄气,转过身来把我扯到他的怀里。我就窝在他的怀里,然后抱紧他。体恤是今天刚换上的,干干爽爽,闻起来也舒服。他的工作是绘画和摄影,在房间的时候长时间呆在一处,并不常出汗,因此身上始终好闻。 他是我的学哥,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忘掉,大概是个平凡的日子。但不论何时,我们见面总会有难忘的时候,是彼此心心相印?不是,说来好笑,那次见面大概还有些尴尬。然而正是这份尴尬,倒是我们成为彼此生活中的常客。在一起做活动,或者只是休闲,我们的缘分总是那么古怪,他却毫不在意,并且经常邀请我出去,逛大学城,商业街,起先是以社团名义,后来嫌累赘,就撇了社团,单独约我一个。他画画摄影,会找地方,公园、街角、或者池畔,总是很美,或爬到学校后山,后山有一截断墙,并不高,我们骑上去,然后看天。流云,飞鸟,还有扑哧飞过的时间,给他的眼睛看到,总能咔嚓一声,印到底片上。池水生冻,飞鸟静止,倏忽的风也给他捕捉到。就在那银白色的特色匣子里,装满了风景。 喜欢摄影的人总喜欢旅行,想要看很多地方的风景和习俗,把它们装在一起,制成一个万花筒,时刻都能瞧见。我是一本分女生,常呆在宿舍,不喜交游,也不愿外出,后来倒是因涵儿的缘故,认识了很多朋友,并相交莫逆,而且还随着他们去外面。我大二那年,涵儿大三,他不怎么思量考研,因此闲下来的时间很多,就总想着往外去。往外去。大概男孩子在大学总想着去西藏吧,听说那里有布达拉宫,还有格桑花,总觉得那儿是天堂般的地方,因此心生向往。涵儿刚有这想法的时候跑来问我,连电话都没打,直接上了女生宿舍楼,闯进了我们宿舍。那时周六,舍友都出去,我自个儿赖床到天亮,他进来时,我不过刚刚起床,尚未化妆,脸上油腻,头发蓬乱。咚的开门声,让我打了个激灵。随即就见到这大男孩儿闯了进来,找到我床位,直接把我扑在床上。 “准备去拉萨,这个夏天,你去吗?”好嘛,一进来就把我扑倒了。 “你,先起来,压得胸闷。” “揉揉?” “不准欺负我!” 起了身,涵儿扯过凳子坐下,盯着坐在床上的我,笑说:“像个老太婆。” “还欺负!” 我洗漱整理妆容的时候,涵儿随手翻了书桌上的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等我吹完头,他就举着书跟我说:“这本书不错嘛!” 瞥一眼,是寝室的姐们从图书馆借的,我没看过。 忙完了之后我才跟涵儿表明自己的想法,不去,且不想让他去。已经大三,虽然纪律散起来,但我总希望他能消停点儿。平日里摄影,画画,我们走过看过的地方已经很多了,没必要再单独旅行,挎一大包,不带钱,走走停停,顶着日头往高原上奔。我告诉他,西藏固然有布达拉宫,但也有皮肤病和高原反应。他固执,或者根本就没听我所说的,仍是一意孤行要去。我深觉自己说不动他,就说: “要去可以,但不能自己。” 他点头应允,笑了起来,笑容清澈,如高原上的日光。 但事实证明,他并不听我的话,一个人去了西藏。迢迢千里,只身一人的行程。 那年的三月份,他就向院里请了假,坐着火车往西部去。从沿海城市走向中原腹地,然后下车,走在路上。听他讲,中部的天空长久昏瞑,并且多雨,他背着包走了三天,遇上了五场雨。 他乐意这样赶路,随心即可,不必有太多顾忌,比如……比如什么他没说出来,但说到这儿时候他瞅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他是在埋怨我之前随他旅行时提出的各种条件。我的性子是因他改变,从宅到乐意走出来,但我的兴趣没变,男女的喜好不同,到了一地,我想去逛街、看夜景,或者寻小吃摊,他对这些却不怎么热衷,嫌这些过于喧闹。他喜欢找一安静地儿,摄影,或者画画,一座桥,或者一道屋檐,都能引起他的兴趣。但大多时候他迁就我,陪我去我喜欢的地方。如今他有了机会,独自一人去西藏,不必再迁就任何人,他的心肯定是快乐的。 的确,从他给我带来的礼物就可以看出。西藏的特产,还有一件藏服,头饰,还有他拍过的风景,有建筑,也有行人,还有盛会。有几幅画作,也是在去西藏的途中完成的,他给我看了他的成果,并从中选出最满意的一张给我。 是他所一直钟念的布达拉宫。坐落在雪山上,背靠的是云,是天。 我向来喜欢这画,裱起来挂在墙上,入睡前总能看到这景,巍峨肃穆,庄严圣洁,远方的风景一度成为我梦中的风景。 一个暑假过去,转眼我就到了大四,涵儿却已经工作。他跟陈柏一起,工作也忙,不再像以前那般舒闲。我却忙着考研,抱着各类的教科书,忙着跑图书馆。恋爱不过是忙里偷闲,寝室里的姐们也是如此。除了一个并不考研的姐之外,剩下的我们四个总是焦头烂额,感觉时光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高三,所幸我在这时光里收获了爱情。 各自的生活忙起来,想见面就难了,平日里我们虽有联系,但不过语音视频,至于见面,则是少之又少。只是在我生日那天,他跟陈柏请假来学校看我,并带来了一份蛋糕,一幅画作。他本想陪我一天,放松放松,可奈何我下午有节很重要的讲座,道过歉后,涵儿也理解,就不再勉强什么。 那时候忙的颠倒,但总告诉自己,说过了大四,生活就重新恢复原样,我跟涵儿的爱情也不必压缩,可以释放。然而想归想,事实却与之不符。 不知道该忧该喜,考研的结果出来后,我们宿舍都过了。大概是老天看到了我们的努力,因此垂怜,我们庆贺,聚在一起,提前干杯。陈柏和涵儿知道这喜讯,也纷纷道贺,我也得意。但那时的我似乎并不明白,考上研之后,我和涵儿就意味分别。 我考的不是本校研,而是北京。距我所生活的这个沿海城市虽然不远,但坐高铁也有四小时路程。涵儿又工作,管制严格,并不能常请假。如所有相爱的恋人一样,要经历三年的异地恋了?我想。但没关系,身在异地没什么,一颗心连着一颗心,隔山跨海都可以。何况只有四小时路程远。 但我没想到的是,涵儿在我赴京的当晚提出分手。 之前并无任何征兆,像所有的恋人一样,他为我的努力终有回报而高兴,并且请我吃冰,蓝莓酸奶味的,装了一大杯,好似紫玛瑙。我们将要分别的那几日他总是陪着我,放下工作,陪我去做许多恋人应做的事儿,抓娃娃,选衣服,看书,他还给我在广场捏了个泥人,不得不夸,学绘画的男生都心灵手巧,捏出来的我有七分神气,眉眼清奇。 那天我们顶着夜风走了很久,路过了很多地方,直至华灯凋零,我们才回到宾馆。 抱在一起,坦诚相见,我们做爱,彼此之间都享受着那份快感。 高潮褪去,疲乏劲儿涌了上来,涵儿紧紧抱住我,脸颊紧贴着我的脖子,良久,我差不多已经入睡,他才开口,说: “我们分手吧。” 大概是太累的缘故,我竟然没有对此做出反应,只是问: “有了新欢?” “没。”他回答。 “那就是因为看不见的那三年。” 他默然不语,没有反驳。 “不相信三年间的你还是我?” 又是沉默。 既然不愿意说,那我就没必要问了。善终的爱情未尝不比撕心裂肺的爱情更加悲怆,只是有人不愿意听,有人不愿意说。把什么都埋在心底,然后在覆上一层火山灰,种上一排植物,想要使其扎根,使其成长。扎根的话,根络紧紧抓住埋在心底的爱情,生长的话,植被又将所有的一切掩藏的了无痕迹。你看,心心念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第二天四点钟我离开,赶往火车站。计程车里,涵儿却一直叮嘱,让我好好在那儿生活,学业还有爱情,未来还有前程,都得在那里收获。他一路在讲,未曾停歇,连司机先生都感叹我这男友贴心,然而他却不知道,我们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分手。 “从南到北,这算是你的一次远行吧。”涵儿说。 “四个小时的远行?” “不能这样说,地域上跨越南北。”又说:“到了北方你有可能不习惯,但你得尝试着接受。” 我笑笑,说:“像你曾经迁就我一样?” 大概是被我堵住了口,于是想说的话都闷死在了肚子里。 到了北京上学后,与我常联系的就剩下陈柏,至于涵儿,都是他主动联系我,询问近况,我也如实告知,只是我们不再似以前那么熟络,我也不肯再让他一把推到。 其实想想蛮可笑,我通过涵儿认识了陈柏,现在跟陈柏仍旧就很好,跟涵儿的关系却冷了起来。也不算冷,只是稀疏平常,泯然众人矣。 大概过了一年,有次聊天儿,陈柏跟我讲,说涵儿辞了工作。我问原因,他说: “旅行去了,摄影和画画他不肯放下。” 问他去了哪里,陈柏给了个大概,说:“北方。” 北方?听到这个词儿,我竟然傻傻地抬头望了一眼。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北方的天空,寥廓高远,连飞鸟的痕迹都不曾留下。然而我却又惦记起他来,心里想他这个南方人,到了北方,饮食什么的会不习惯,又要像曾经迁就着我一样,迁就着过日子。 又好久不曾听到消息,但有一次我下了课,去自修室的路上却遇见了他。 那是秋天,冷风乍起,树叶泛黄,地上也有碎叶,零落地铺在水泥道上。涵儿穿着夹克,手里提着一份午餐,站在我去自修室的路上。 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但好歹等到了我,刚散学那会儿他还举目,直到看到我,才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好看,一如秋天树下的阳光。 “好久不见。”他说,并把午餐递给我。 “刻意来这,还只是路过?”我说,不等他回答,又问:“你吃饭了吗?” 他感激地望了我一眼,说:“吃了。” 我就就近找了个长椅,然后吃饭,涵儿望着我,始终没说话。 “现在咱们已经到了没话说的地步了么。”我说。 他没接我话,只是问我:“最近过的好吗?” 我说好,然后说:“你放下工作,只是为了旅行?” 他摇头,说:“是为了摄影和画画。”说完,从身后掏出一牛皮信封,厚厚一沓。“我这一年多的作品。” “送给我?” “当然。” 我收下,然后说:“你变化好大。” 他苦笑:“旅行的人都这样,风霜日晒,显老。” “就跟你那次去西藏回来一样。” “的确,你倒是一点儿没变。” 现在聊天,无非是这些不冷不热的话,他想要了解的,我一概告知,他也有分寸,拿捏的很准,一些我不愿意讲的事儿,他知道,绝对不提。 我把下午的课推掉,然后跟他一起去玩,北京的各个景点,我们一个下午逛了四五个,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安静的地方,然后举起相机,咔嚓咔嚓拍照。北京是一座古城,古色古香的建筑随处可见,因此他倒快乐,但奈何游客多,我们逛完了北海公园后,就找了一家饭店吃饭,天色暗了下来,涵儿边吃饭边摆弄他的相机。 “北方菜系吃得惯?”我问。 “像我们这种四处走动的,嘴不刁。” “今晚在哪里休息?” “找一便宜宾馆,凑合得了。” “这就是你现在的生活?” “不然呢?”涵儿笑笑,“我追求简单生活。” 我喝下酒,然后向他道别,说:“我回去了。” 他点头,说:“明天我就不去你们学校了。” “嗯。” 从此我与涵儿再也没见过,并不再有机会再见。 从未想过这次平淡无奇的见面,竟成了我与涵儿的永别,我们这次分别之后,再无见面机会。 离开北京,他又向北行进,去了东北,然后是内蒙,再向西,新疆,一路行来,行程已逾万里。从地图上看,自从见面之后,我们倒是越隔越远。后来他又回到南方,不过并未回那个滨海之城,而是往西,六盘水,攀枝花,横断山脉,然后继续走。其间,已历时一年半载。 但悲剧就是发生在这之后。在往山里行进的时候,涵儿路遇暴雨,但巧在赶上一辆巴车,他上了车,身子还没晾干,就又遇上了山体滑坡。泥流轰然而下,大巴躲闪不及,成了一堆废铁。车上之人全部罹难,无一人幸存。 卫星电视播报,救援队赶到,直播施救场面,极难。并且在施救的过程中,又两次遇到滑坡,报销了两辆车子,埋掉了三个救援队的战士,但好在施救及时,他们被火速送往医院,呆了不久,就脱离了危险。然而我那涵儿却是不幸,泥流把巴士压扁,巴士把他压扁,血水泥水混作一起,暴雨仍旧在下。有人披着雨衣在救援,一掀泥,一趟血,明知无功,却仍在努力。有人却仍在泥底,保持着固定姿势,空气给泥挤干,血液给泥榨干。 我是后来才知道遇难的有他。挖出尸体后,救援者通过遇难者身上携带的物品,统计他们的身份信息,并且联系家属。家里人电话不通,就往后翻,看到最近联系人中有陈柏,就给他打了电话,并告知这一噩耗。陈柏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思度了很久,才把这消息告诉我。 从未想过是这样一收场,在得知这噩耗的时候也并非是那种悲痛,而已是没有了情绪。像那晚我们做完爱之后他说分手,但又不是。自从涵儿离开北京之后,我们就一直有联系,他到了一地,总会给我发坐标,报平安,虽然交流仅限于此,然而我在地图上也标注着距离。从北到南,由东倒西,远了近了,一颗心连着另一颗心,翻山越海地为他祝福。 就在出事之前,他给我发过一个坐标,告知我他所处的位置,并抱怨遇到暴雨。但我从未想到,这竟然是他发给我的最后的消息。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总觉得有块石头堵在心里,不让我发泄,不让我喊叫,连为涵儿痛哭一场,都不行。只是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所有的悲苦难受都化作一场泥石流,一下子汹涌起来。 舍友问我怎么了,我总是不肯说实话,摇摇头说没事儿,然后跑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吐得没完没了。涵儿在的时候,总是避免想起他,一旦不在了,这种思念却又不可遏制起来。他的画作,摄影,或者相貌音容,总是在眼前浮现。我跟涵儿虽早已不是恋人,但我们毕竟走过一段时光,他在我心中的占比还是很重,我也很难接受他去世的现实。 在卫生间蹲了好长时间,心脏仍旧一抽抽地疼,流水声一阵又一阵,掩盖了我的啜泣。我有种错觉,恍惚回到过去,然而还未见到那时的涵儿,泪水却再次涌了上来。不敢想,不敢想,虽然渴望跟涵儿见面,但总是拒绝回忆起关于他的一切。 一连几天,我总是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脑袋里一团浆糊,课也旷掉了很多。我的导师问我原因,我也不肯说出来,只是向他申请休息,说想要去散散心,他批准下来。我只身南下,回到了我的母校,逛了一圈,然后又给陈柏打电话,说这几天都住在他们家。 “不介意我谈陈涵?”陈柏问我。 “讲讲吧,我们许久不见了。”我说。 他把头往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好像在想要说什么,又好像是在组织语言。 “无从谈起嘛。”他最后说,“明明有很多事儿想说,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唔。” “但我得跟你说一件事儿,陈涵是爱你的。”他说,“当时跟你分手,也是经过长久的思谋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那为何?” “怕耽误你。” “没这说法,”我说,突然没了谈话的兴致,我喝下那杯温酒,一阵温爽进了喉头,胃里一阵蜷缩。我想我应该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