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地球(尾声)湮灭

两界山又下了雪了。
纷纷扬扬,像一种巨大的悲伤,更像一场盛大的祭礼 。
我不知道,无形的力量和有形压制,还能让这座雪山的低温坚持多久,雪还能再下几场。
太阳还有多久才能死亡。
我站在山腹的巨大洞穴前,里面发生的一切,尽如明镜。
初一抱着夏月河的尸体出来时,雪还没有停止。
初一看到我,开始是意外,随即是了然。
他放下夏月河的尸体,像放下一种信念,那样虔诚,那样庄重,又那样细致。
他小心翼翼地整理好夏月河的衣角、头发,又轻轻抚去她嘴角残留的血迹。
然后初一站起来,看着我说:“我还能信任你吗?”
他这话同时也是在问他自己。当信任一次次变成背叛,信任二字便是嘲讽。
但此刻,相信与否,仿佛不再那么重要了。
“你有疑问,现在可以问了。” 我说。
“我抛出去的幻星剑,它没有再回到我手中,而是落在我妻子的身旁,我知道,我不是纯正的凤凰族,她才是。”然后又补充到:“我想知道,我是谁?”
我看着初一,看着他的眼睛,但我在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像一座雕刻出来的石像,立在那里。
一个绝望的人,灵魂是被自己咬碎的。
这让我有些心酸。
“你是你,不管你是谁,你都是你。”我回答,我知道他现在无法理解这句话,也不需要他理解,我只需要说给他听。
“那么,你是谁?”他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我是两界山的守护者,梅。”我回答。
“我说的是你的真实身份。” 初一忽然看向我,眼里不是疑问,而是逼问。
“我是白夜,也是太阳系的缔造者。” 到此刻,我实在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但我说出这句话,其实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初一抬头,看着我,眼里没有多少意外,倒是有一种终于证实自己想法的释然。
“然后,你再亲手毁灭它,是吗?” 初一反问道。
我没有继续回答他,也许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人在地狱里呆久了,也会变成魔鬼的。”初一说,也许我早就应该死在‘自由者’上。”
初一弯下身,半跪着抱起夏月河,依然是那么虔诚,像抱住一种信念,庄重地向洞外走去。
走到了洞口时,忽然又停住了。 “我想死个明白,你还是告诉我吧,我到底是谁?” 再问这话时,初一没有回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知道,那个习惯勾嘴角的坏小子,已经决定放弃自己了。
“你是魔族的王子。”我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我知道,他听到这话时的表情一定很震惊,甚至是愤怒,但他什么都没有做,没有追问,没有回头,也没有撕心裂肺地呐喊。他只是愣了片刻,然后抱着他的妻子,继续大步地走了出去。
也许他依然不相信我所说,但这次我没有骗他。
只是,骗与不骗,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听到了外面的雷声,也听到了滂沱的大雨。
雨和雪,同时降临到这座山上,这座通往魔都的山,也终会将时空之门永久地关闭。
我听到了幻星剑掉落在地上时清脆的声响,也听到了初一倒下时的荒芜和寂寥。
我没有走出去看他,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我更没有告诉初一,他是我最疼爱的儿子。
我是凤凰族的公主,48亿年前,我爱上了魔皇。
但此刻,我终究是失去了我们唯一的孩子。
其实我又何曾真正地拥有过他?
当他载着“自由者” 飞向太空的时候,就注定了成为星际战争的牺牲品。
我知道,我不配有亲人,不配有爱。可是,爱,错了吗?

两滩血在地上蔓延,靠近,交叉,最后融合在一起,像含苞的曼陀罗,妖娆地怒放、惨烈地凋零。
然后被雨水冲淡,然后消逝不见。

一个响雷在山顶滚过。
我听到了惊天地动地的爆炸声。
我知道,那是永恒号飞船,2000名觉醒者带着那1000个足可以毁灭整个地下城的“天空圣子”,在烈火中湮灭。
杀身成仁永远是人类留给自己最无奈、最从容的归宿。
也是自由的契约。
妖艳的火舌在巨大的山体里疯狂地燃烧着,吞噬着死亡也吞噬着希望。
接着就传来两界山坍塌的隆隆声,仿佛死亡之门洞开时发出的轰鸣。
一切都将成为废墟,一切都将归于虚无,就像从来都不曾存在和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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