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纯真如少女(写在生日那天)

1

生日。不惑。

按理说,这算,也不算。那时,但凡农村出来的孩子,一岁里总是有三个生日的。

首先,是正儿八经的农历日子。农历,是我们流传了几千年的美好传统,不靠任何提示,祖辈们抬头一看天就能知道今夕何夕。

我娘说,生我的那天,天很冷了,是挖红薯的季节(那时候的作物都是四季分明的)。我娘从前一夜开始痛,到第二天凌晨把我生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天才慢慢亮起来。这一段叙述我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那时候的山旮旯里,一块表都没有,我娘的这番叙述仿佛就是在极力告诉我那个伟大的时刻是几点钟,是子丑寅卯的哪个时辰。

我姑那时候还未出嫁。她附和我娘说,是的,我到井边洗了尿布天才蒙蒙亮。讲真,这个洗尿布,有快有慢,谁知道要多久呢?

其次是出生那天对应的公历日子。

走出村庄,上了学,接触到了城里人,也接触到很多新鲜有趣的事物。比如说,星座。简直就是一个神秘玄学,但有时候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为了搞清楚我是什么星座,我特意上网查了万年历(还是去的网吧)。

当然,后来有了手机,尤其是智能手机,这个查询起来就方便多了。所以,我还饶有兴趣地查看了身边人的公历生日,推算出他们属于什么星座。

结果,发现我这只靠近射手(浪漫)的天蝎(神秘),身边围满了狮子——闺蜜是狮子,先生是狮子,弟弟是狮子,前领导是狮子,后领导是狮子,现任新领导(待推算)……

本来在城里生活,不沾农事,就记不起农历。从此,就总记住公历这一天。

也有个小小的私心,公历比农历总要晚那么一段时间,十天半个月,甚至到一个月——仿佛这样,生命给予我的时间又延长了似的。

达成了共识似的,后来的朋友们说起生日都是说公历。每到这一天,天南地北的朋友们就会给我发来各种各样的祝福。

还记得去年这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在三天前我刚参加了人生中一场非常重要的试讲,就像打了一场仗一般,而后便和大队人马一起到偏远的学院参加学习。在幽静的环境里,我一边学习和工作,一边放松心情,休息。

那一天,绿萝给我做了生日海报,很多朋友给我发来祝福和红包。而那一天,我觉得自己给自己送了一件最好的礼物。它的名字叫:勇敢。

如果说农历生日是古时明媒正娶的妻,公历生日便是自由恋爱的新式媳妇,那么,第三个日子简直就是一个无厘头的假小子,是女扮男装,混迹其间,障人耳目。

但,有意思的是,这个日子却上错花轿嫁对了郎,正儿八经登堂入室,稳坐第一把交椅,也将载入史册。凡大事要事,必离不开它。

这个日子就是按照农历的数字制作而成的身份证上的生日。看上去这个才是堂堂正正的日子啊,走到哪儿,身份证一亮,都是它了。

单位里填各种各样的表格,计算工龄,年龄,以及将来计算退休的时间,都得以它为准。

出去购物,被导购员一说,总忍不住办一些会员卡。于是,每到这个不正经的正经日子,就会收到一堆的生日祝福短信。看上去很美好,但其实,它只能算个傀儡罢了。

于是,遇到那种生日当天消费可以享受什么折扣什么优惠获赠什么礼物的,我也从未真正去享受过。

不过这个日子,总归是身负重任,敢于担当,不辞劳苦。看在它这么多年陪我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的份上,也得向它致敬。


2

言归正传。说到今年的生日。今年是个不平凡的年。

因为我给自己送了一件更大的礼物:自由(随心)。

因为这疫情前所未有的复杂和严峻。

早在夏季,我快熬不下去时,狮子就对我说:“等尘埃落定,我要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放松一下。”

是的,那时候真难啊。也真忙啊。身体在脚踏实地地应对各种实战(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头脑和心灵却悬在空中,应对各种看不见的战争。

最艰难的是八月份的时候,几乎就要接近尾声之时,却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的头痛病(不是此前的痛感,而是头皮发麻发紧,有如千万根针扎)就是在那段时间出现的。太多的头绪要整理,太多的逻辑要弄清,太多的关系要协调。心中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就如漫长的奔跑,我冲过来了,如今临近终点,却突然出现一根绊脚绳,我怎能容它作妖?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声音没来由地每天在心中响彻,在耳畔响彻。但有时候仍然会有另一个声音响起:倘若万一真的就失败了呢?就在这最不该的地方?

我没法作答。

我一边告诉自己要麻木,一边告诫自己要清醒。

但这都是我个人的事,无人能分担,也不可能有人来分担(除了那头狮子——但毋庸置疑,作为当事人的压力,他可能未必全然知晓)。

在你自证之前,无人能证。这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我知。

我甚至没有资格让人知道我的努力和艰难。只能更努力地工作,以确保我个人的事不影响该做的事。

那段时间妹妹来了。她毫无怨言地给我当司机。每天去岛上,去大院,车子加满了油又空了,我们再加。那是暑假呢。整栋楼寂静无声。我们一起在楼里听过倾盆而来的雨声,看过雨水迷蒙湖面。我们一起开车寻找最短的路线(从家到单位,从单位到另外的单位),兜兜转转里,转角遇见过美丽的古塔。我们从雨里走进天晴,从晴日走进乌云。孩子们(她的两个,我的两个)都在家里。

我心里其实还压着一件事。妹妹是来看病的,而结果出来并不好。她需要尽快安排一场手术。

因为她的母乳喂养问题,这一场手术一拖再拖,耽搁了许久。她的心理压力也很大。

后来,妹夫陪同妹妹住院(在妈妈去陪和妹夫去陪之间,我选择并支持了后者,因为我相信,不共同经历过的记忆,再怎么用语言描述,也无法印到对方的心里),他们两个幼小的孩子便只得依赖我。白天的忙碌已无需再述,夜晚的艰辛更是无人能知。

成年人已懂得,人要适应多种角色的切换,不能因此而影响彼。白天,黑夜,该做的,想做的……哪一样都有自己的轨道,都在独自前行。问题是,有时候,你做得再多,再尽心,再努力,也收获不到该有的看见。

那段时间,我常常很早就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偶尔,也干脆一个人下楼,就着灯光在小区里散步。从灯亮走到灯灭,从黑夜走到天明,从清醒走到迷茫,从迷茫走到清醒。

现实似乎从来就是:每逢大事,必有更艰难的挑战。

今年是,去年亦是。

去年的十一月,于我而言,那般重要,沉在海底的鱼,要一跃而起看看人间,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千载难逢,压力重重。可是,本职工作似乎看透了我的小心思似的,层层加码,午午无休,夜夜晚归。双脚恨不得“水上漂”,眼珠子肿胀得快要掉到地上——我的视力这几年下降得厉害,大概与这也有一定关系。

忙到夜深人静,忙到灯光照亮了整个城市。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我才能再来准备自己的东西。

回到家,孩子们就睡了。不知道这一天天里,她们是怎么过的。只能无数次在心里说:等妈妈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再来补偿你们。

今年也一样。常常是吃着饭,突然接到电话,立马打开电脑干工作。

但我明白,灰姑娘,一开始都是没有时间去为自己准备衣裳的。锦衣华服、从容不迫,那是属于继母的女儿。她注定了要灰头土脸完成所有加码的任务,然后马不停蹄、慌急慌忙、踩着点儿地,去参加那场重要的晚会。

既然如此,那就竭尽所能先完成该做的吧。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能考验出真爱。

我对自己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感谢自己在那些时间里的奋斗,虽然看上去与如今并无关系。但总有一些看不见的积累会成为今后的财富,比如坚忍,比如勇敢,比如踏实。

还记得有个好朋友劝我说:“你不要相信什么心灵鸡汤,什么‘人生什么时候改变都不晚’,那都是假话。”

我也确实没有相信过他人说的话。我只相信我自己。

感谢我始终相信我自己。


3

因为疫情,没有计划中的仪式感,甚至此前所说的寻一片清幽之地放松一下,都没有。

一家人的团圆饭也从农历生日推到公历,但依然还是无法实现。并无遗憾。看到同城的人们在奋力地抗疫,疫区的人们在水深火热地生活,我心中只有感恩。

作为寻常的上班族,坚持两点一线,做好防护,然后乖乖地待着,就是最好的贡献。

如此不寻常的日子,我依然能如常地读书、写作,和远方的朋友聊天。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更何况,我已经收获得太多。我已经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

记得去年读蒋坤元老师的《四十才是青春》,颇为感动。于是,我站在台上也动情地说:“千秋伟业,百年恰是风华正茂,心怀热爱,四十才是人生青春。”

其实,人生何处不青春呢?二十有二十的青春,四十有四十的青春,六十有六十的青春。到了八十,也依然青春。

所以,从今天起,我不说年龄,只说青春。

愿余生,纯真如少女。

祝福自己:生日快乐,天天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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