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和后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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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十个太阳,他们轮流值日,各司其职。日子久了,十个太阳就有些懒散,把值日不值日抛到了脑后。

兴致高了,就一起出来溜达,把大地晒得裂缝寸草不生。想偷懒了,就都闭门睡大觉,不管人间漆黑一片。

地球上的人类都是皮肉之身,黑暗尚且能够忍受,十个太阳如果一起出来,那种炙热度对于他们,简直是一种灾难。树木干枯了,河水枯竭了,水成了人类最奢侈的东西。没有了水,田地变成了一片荒原,人类赖以生存的粮食也早已岌岌可危。

人类被饥渴煎熬着,又同时承受着十个太阳的暴晒,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到了生存的艰难。很多人因为天气太热得了热射病,有的人因为扛不住饥渴丢掉了性命。这些生死攸关的问题时刻威胁着人类,给人类造成了恐慌。人人怨声载道,如何生存下去,成了一件迫在眉急的事情。

对于十个太阳的任性胡为,玉皇大帝也早有耳闻,只是太阳属于纯阳真火,太过炙热,连天兵天将都不得近身。只有掌管时空的淬火真人能够先淬掉他们身上的真气,再把他们降伏。可淬火真人一直游历在时空之外,需要一个轮回才能回到天宫,所以即使十个太阳耀武扬威早就犯了众怒,玉皇大帝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佯装不知。

这时候后羿出现了。

后羿身材长得高大,体格健硕。因为自幼喜欢习武,后羿的父亲就给他请来武师,教会了他百般武艺。他最喜欢且最擅长的是拉弓射箭,几乎可以箭无虚发,被人称为神箭手。正值壮年的后羿,看太阳们无休止的任性,天气热得像被火炉一样,就想着前去劝阻它们。

后羿爬到一个高高的山顶上,太阳的光芒像一道道火箭射向他,一会儿他就已经汗流浃背了。后羿忍受着阳光照射到身上引起的刺痛,仰起头对着天空高声喊:“太阳公公们,实在太热了,我们都要承受不住了,求你们发发慈悲,给我们人类留条生路吧!”

虽然后羿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他自幼习武,加之身材魁硕,立在山顶上如同一座铁塔一般。而且他内力浑厚,声音虽然自地面发出,音韵早就穿破苍穹,飘到了天上。

十个太阳正在天空中嬉戏,被后羿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探头探脑往地界下观望,好不容易才看到山顶上有一个黑脸大汉,正把手拢在嘴上对他们吼叫。他谁呀?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都明白了,原来大声吼叫的是尘世上的一个凡夫俗子。十个太阳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依旧继续嬉戏。

后羿被晒得头昏眼花,皮肤被晒脱了皮,就连头发也被晒得卷成了一团,像一堆枯草一样。他想用自己的诚心感动上天,让太阳们能够收敛一些可。无论后羿怎样用力,十个太阳仍旧若无其事地在天上玩乐,后羿压制不住心头的愤怒,就怒冲冲地对着天上吼道:“你们如果真的不听劝告,那就别怪我后羿对你们不客气!”

“太狂了吧,他胆敢对咱们发号施令,还威胁咱们,也太不自量力了!”一个太阳对着他的伙伴们说道。

“是啊,简直太狂妄了,根本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看来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就不知道我们是神仙。”

“对,让他把刚才说的话再吞回去!”

……

十个太阳觉得,这个黑脸大汉绝对是个疯子,要不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公开和它们挑战,简直太可笑了。十个太阳忍不住一齐哈哈大笑,笑声震动得整个地球都在发颤,夺目的光剑让空气中的温度又陡然增高了几倍。

村子里的人看到后羿每天都到山顶上去,感到非常奇怪。几乎所有人都在躲避阳光,哪有人还傻傻地到山顶上去。于是有的人头上裹了头巾,有的人把衣裳顶在头上,跑到山顶上想看看后羿在干什么。后羿说:“这十个太阳太不像话了,我站在这里是和他们喊话,让他们还给我们一个正常的生存环境。“

“哎,我说,后羿,你对太阳喊话有用吗?太阳们在天上,那就是神,神会听你一个凡人的?”一个驼背老头上前问道问道。

驼背老头头上戴了一顶破毡帽,身上穿着一身厚厚的粗布衣,一会儿的光景,他的衣服也全都贴在了身上。特别是背上驼的那一块,直接像在火上煎焙一样,老头腾出一只手护住背,还是感觉热得受不了。他顾不得再和后羿辩论什么,急慌慌地就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回头说:“后羿,你看这天越来越热了,一定是你惹毛了天神,要惩罚我们了。我赶紧下山了,要不怕是要把命都丢在这里了。”

后羿武艺超群,大家早有耳闻。可那个老头说的也对,太阳住在天上,就是天神,什么时候人能斗得过天。和天神叫阵惹了众怒,它们想要咱们的命,那还不是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有人也赶紧跟随驼背老头离开了,深怕一会儿真的就被烤焦在山顶上。

看着后羿几乎被晒裂的皮肤,和他一个村子,名字叫大壮的汉子也过来好言相劝:“后羿,天越来越热,你也赶快和我们一起下山回家去吧!你武功再高,那也得看和谁比,你如果和我们比,三下五除二就能把我们打趴下了。可你要是和太阳对阵,那还是省省心,你是斗不过它们的!”

虽然知道大家都是好意,可后羿还是不愿意放弃,他雷鸣般的声音,快把太阳们的耳膜震破了。十个太阳这时才发现,后羿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于是它们凑在一起,商量应对后羿的办法,它们绝对不会向一个凡夫俗子低头的。

十个太阳屏住气息一起发力,空气中的热气又徐徐升高,山顶上的石头都发出了滋滋滋地声响。刚才没有离开的几个人这时候也都抱着头往山下跑,他们边跑边呵斥后羿:“你就不应该和天神对抗,现在天神发威了,让大家都跟着你遭殃,看看你怎么收场!”

大壮也准备走,可他不忍心看着后羿被活活晒死,不由分说扯住他的衣襟,就把他也拉下了山顶。

天气越来越燥热,人们仅存的水和食物都快要用完了,大多数人都恐慌起来。有人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说是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有一片大园林。那里绿树如伞盖,到处鸟语花香,还有无数清澈见底的湖泊,简直就是神仙待的地方,许多人都想到那里去。

虽然到那个地方需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可与其在这里被太阳晒死,逃离总是还能看到希望。于是一批又一批的人背起行囊,加入了逃难的大军,要到传说中的那个大园林去。

一个老汉背着脏兮兮的褡裢,正拄着拐棍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忽然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后羿看见了,连忙跑到他身边,半跪着身子从怀里取出他的半壶水,可水还没有递过去,老汉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还在替老汉难过。手中的水壶却忽然被一只脏手抢去了。他正要发怒,却发现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把抢来的水正往嘴里灌。

从少年的身后又跑过来一个干瘦的妇人,她伸手也去抢少年手中的水壶。妇人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孩子,孩子嘤嘤地哭着,声音甚是嘶哑无力。后羿连忙把水壶从少年手中夺过来,給妇人递过去,却发现水壶已经空了。他无奈地对着妇人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妇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孩子从背上拉回怀里。

后羿刚想说:“大姐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找水。”却见那妇人眼睛一闭,就把食指放进了嘴里,一股殷红的血从她的指尖冒出来,她毫不犹豫地就把手指塞进了孩子的嘴里,哭声很快停止了,孩子的小嘴开始吮吸起来。妇人灰塌塌地脸上,这才好像有了喜色。

这一幕让后羿的心像被针扎了似的疼痛,他的眼中不觉就泛出泪花。人类生存不易,如果不是这十个太阳的胡作非为,他们哪会缺少粮食和水。他一直希望能够说服太阳们,希翼它们做出改变,和人类和平共处,没想到适得其反,它们越来越气焰嚣张。照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人类就要灭亡了。

不行,他一定要制止它们,拯救人类。后羿越想越激愤,跑回家背上他的宝贝神弓就出了门。

后羿的妻子嫦娥看他背了神弓一声不吭就往外走,急忙从里屋跑出来。她非常奇怪,现在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后羿背着神弓去干去?嫦娥想追出去问个究竟,可等她跑出门外,早就看不到后羿的踪影。

后羿一口气跑上了山顶,他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今天就用他的宝贝神弓和太阳们一决高下,哪怕玉石俱焚,他也要和它们拼一场。

后羿的这张神弓,据说是从东海打捞出来的宝物,当年师傅的先祖征战有功,皇上就把神弓赐给了师傅的先祖。神弓看着身架不大,但足足有两百多斤重,纯白弓身,十二个箭簇。箭簇是银灰色,用手触之冰凉彻骨,寒气逼人。箭梢上面坠着鲜亮的红缨子,倒让冷飕飕的弓箭有了几分柔和。

师傅的先祖虽然武艺高强,可让他羞愧的是,他无论如何也拉不动那把神弓。虽然后来他也曾偷偷遍访天下奇士,要找到拉开神弓的人,可神弓质地太硬了,始终未能如愿。师傅的先祖只得把神弓供奉在神堂中,又历经数代,即使传到了后羿的师傅手里,仍旧没有一个人拉开过。

后羿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力大无穷,顽皮的他在师傅家无意中闯入神堂,第一眼就看见了挂在神堂墙壁上的这张弓,而且喜欢上了它。后羿有些好奇,怎么从来没有听师傅提起过它。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后羿异常兴奋,立即就想尝试一下。他爬到神堂的桌子上偷偷把弓取下来,可是他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那张弓还是纹丝不动。

后羿第一次受挫,心里很不服气。因为力气大,他从小在别人的赞扬中长大,拉弓射箭是他最得意的事,没想到现在连这张弓都拉不动。以后的日子里,后羿没事就借故跑到师傅家,偷偷拉那把神弓,在他十八岁的那年,已经能把弓拉成满月状了。

当然,后羿的师傅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欣喜之余,后羿的师傅也真心佩服后羿,毕竟这张弓他也尝试过无数次,都没有拉开过。师傅当众表示,要把这张祖传的神弓赠予后羿,理由是神弓不能只当做摆设,要物尽其用,让神弓真正有它的用武之地。后羿喜之不尽,好好地叩拜了师傅一番,才算作罢。

后羿这边准备着拉弓放箭,要射天上的十个太阳。太阳们却他们丝毫没有感到危险降临,看着后羿摆弄着一把弓箭,它们笑得前仰后合。天兵天将尚且拿它们没有办法,这一个黑脸大汉又能把它们怎么样。

后羿抹了一把脸上哗哗流淌地汗水,摆出一副骑马蹲裆式,脚指像齿耙一样紧扣住地面,全身的力气全用到了两条臂膀之上,只见他嗤地一声就把弓拉成了满月状。太阳刺眼的光芒让后羿睁不开眼睛,他微眯着瞅准目标,嗖地一声,箭带着清脆的哨音向天空飞去。当啷、咔嚓,天空中火花飞溅,一个金灿灿的太阳翻了个跟头就跌了下来,身体在空中裂成碎片。

“射中太阳了!”后羿的眼睛中露出喜色,掩饰不住的兴奋让他拉弓的手都有些颤动。这些太阳太可恶,既然能把一个太阳射下来,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它们全射下来,看它们以后还怎样嚣张。

太阳们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看着同伴的身体失重地坠落下去,它们一个个慌了手脚,木呆呆地愣在了当场。后羿重新稳住心神,只听得嗖嗖嗖嗖几声,当啷,咔嚓,天空中电光火石,好像同时点燃了无数焰火,天地间五彩纷呈,煞是好看。后羿几乎箭无虚发,天上瞬间只剩下了一个太阳。

有人会问,连天兵天将都拿十个太阳没有办法,后羿拉弓就能把太阳射下来?这也太能扯了吧!殊不知,十个太阳是纯阳之身,而后羿的神弓当年是从东海打捞出来的。神弓本来就是宝物,属阴,又在水里大概浸泡了九万九千年,奇寒无比,与十个太阳相对垒,势如破竹,这种阴寒之物不但能摄住极寒之体,对纯阳之体更有穿透之力。

太阳的碎片哗哗哗哗往下落,来往逃荒的人们尖叫着,来回躲避着,乱成了一团。那些碎块落地之后,离老远就能感受到它们的炙热。过了许久,才有人敢上前查看,原来在天上像火球一样的天神,落下来只不过是一块块坚硬的石块罢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随着太阳的坠落,天地之间陡然变色,留在天空的最后一个太阳,早就被兄弟们被击成碎片的样子吓破了胆。它浑身颤抖着,在天上对着后羿一个劲跪拜,哀告着:“后羿大英雄,您就饶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混了,一定会忠于职守,为人类造福的。”

后羿望望天空,这时候天碧如洗,一个太阳的光芒照在身上温暖舒适,再没有了一丝燥热。后羿想起以往十个太阳偷懒的时候,天地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也着实不妥,就厉声说道:“好吧,就把你先留下来,你以后绝对不能再胡作非为了。如果再犯,那我就也能要了你的小命。”那仅存的太阳哆嗦着点头应允。其实不用它说,天空中只剩下它一个太阳,哪里还能骄横得起来。

后羿射日的举动,早就惊动了天宫。玉皇大帝大喜,没想到他一直挠头的事情,竟被后羿给破解了。玉皇大帝在天宫上备下大宴,酒酣耳热之际说道:“赏,赏,赏,一定要大赏!”这时候早有神兵天将上奏:“后羿还是地界上的一个凡夫俗子,他尚不是神仙。”玉皇大帝惊诧万分,一个凡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赶紧下旨,让他也当神仙。西母娘娘立刻派仙子下界,赐给后羿几粒长生不老丸,让他吃了也可以像神仙一样长生不老。

后羿回到家中,喜滋滋地把这件喜事告诉了嫦娥。其实早就有人把后羿射日的事告诉了嫦娥。嫦娥一把拉过自己的夫君,把他上下自己检查了一遍,看他真的是毫发无损,才转忧为喜。

后羿虽然黑,但眉目端正,浑身上下都显露着一派正气。嫦娥知道后羿一直为人类的生存担忧,没想到他竟有这么大的本领。如今,他不光是她嫦娥的夫君,也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了。嫦娥是越看越欢喜,一辈子能拥有这样的丈夫,她真的够幸运了。想到这里,嫦娥粉面含羞扑进丈夫怀里,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后羿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嫦娥的满头秀发,爱怜地说:“爱妻,让你为我受惊了。西母娘娘赏赐给我的长生不老丸,我们夫妻一起服下,以后我们就都可以长生不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了。”

嫦娥这才想起后羿说的什么长生不老丸,她好奇地从后羿的怀里挣脱出来,要看看那长生不老丸长什么样子。后羿从怀中掏出一个粉红丝帕,展到嫦娥面前,只见粉红丝帕里是几颗红红的,像玛瑙一样的珠子。

“这珠子能吃吗?”

后羿点点头。嫦娥又凑到近处闻了闻,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忍不住捏起一颗,珠子滑溜溜的,荧光发亮,甚是好看,嫦娥张口就要往嘴里送。后羿连忙摁住她的手说道:“爱妻,别急,西母娘娘说,要等到我们斋戒九日,第十天方可食用。”

嫦娥停住了手,蹙着眉有些失落。后羿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痴劲又上来了,不由得有些好笑。他拍拍嫦娥的肩膀,笑着说:“爱妻,别急,咱们就先等等,十天很快就会过去了!”嫦娥闻闻珠子的香气,就感觉格外神清气爽。她知道自己有个毛病,一旦是心仪的东西,就想着立即尝试。这一次恐怕要磨她的性子,耐下心来等待了,嫦娥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那就等十天吧!

天上仅存的一个太阳被后羿吓得心慌气短,终日里神魂不定。那么多的兄弟都已丧命,只剩下他自己,怎不让他心有余悸,他借故身体不适要暂时休养几日。

十个太阳少了九个,不光人类举手称赞,就连天上的许多神仙也早就受够了十个太阳的窝囊气,一起拍手称快,雷公雨婆就是其中的两个。因为它们和太阳们意见相左,被太阳们的恫吓过很几次,胆小的雷公雨婆已经好久没有露面了。听说十个太阳被后羿射掉了九个,雷公和雨婆也兴奋地跑出来庆贺。看到地界上一片荒芜,万千民众都扶携地举家逃难,一路上尸横遍野,雷公和雨婆也都涕泪横流。他们懊悔不已,如果他们早些和太阳据理力争,地界上就不会现在这副光景。

雷公推了推雨婆,厚着鼻音说道:“老妹啊,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光我们受了太阳们的气,人类也跟着遭大罪了!”

雨婆看了雷公一眼,着急地说道:“大哥,现在人类这个样子,也有我们的责任,时间就是生命,咱们可不能再观望了,赶紧行动起来吧!”

雷声滚滚,雨水顷刻而至,正在逃难的人们,听到了雷声雨声,好多人竟然躲也不躲,俯身就在大雨中向天跪拜起来。好长时间都没有下雨了,他们盼这一天盼得太久了。

啦啦啦啦,雨水手拉手从天上跳跃下来,开裂的土地贪婪地张着大口拼命地喝着,像品尝琼浆玉液,雨水的滋润让它们的身体每一寸都柔软起来。雨越下越大,有如一条条银带,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漂亮的银白色花朵。

老天爷啊,您终于睁眼了,下雨了!

老天爷圣明啊,我们有活路了!

……

雷声雨声把民众的高呼声都掩盖了,只听得轰隆隆,哗啦啦,响声串成了一片,在天与地之间回荡!

有人拿来了脸盘,水桶,有的搬出了大缸……雷雨中混杂着人们久违的欢笑声。

后羿和嫦娥双双拥在窗户边,望着这倾泻如注的雨水,心里都非常激动。好久好久没有落雨了,如果这场雨早些落下来,很多生命就不会因为饥渴而夭亡了。久旱逢甘霖,他们好像也听见了无数绿色的生命钻破泥土的声音,这是快乐的音符。

天晴以后,田野里影影绰绰有了绿意,小草也露出了牙尖尖,虽然刚刚钻出的嫩芽就被人们揪扯裹腹,但还是让逃荒的人们都看到了希望。他们都开始回归家园,开垦耕种。

因为后羿射日的事情,有很多年轻力壮的汉子都跑来要后羿教他们武艺,这其中就有大壮。他们说,他们也要像后羿一样,学会百般武艺,将来也能有所作为。

看大家学武艺的热情高涨,后羿答应他们,以后有机会一定会传授给他们武艺,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抓住有利时机,将全部的精力用到耕种上,这样才能保证以后有充足的粮食,就不会再忍饥挨饿。后羿的想法立即得到了身边德高望重的老人们的称赞,许许多多年轻人都加入了耕种的队伍。

这段时间真的把后羿忙坏了。早上鸟儿刚刚鸣叫就开始起床,有时候月上树梢了还没有顾上回家。嫦娥为他准备的粥饭常常顾不上吃就倒头睡下。看着后羿疲惫的样子,嫦娥很是心疼。

嫦娥以前大多时间都和后羿朝夕相伴,现在连和他说话的时间都被挤得没有了,这让她有点郁闷。她也想加入后羿他们的队伍出去耕种,可是她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闺门女子怎么可能去抛头露面下田地呢!即使她愿意,恐怕后羿也不会答应。

闲着无聊的嫦娥每天都展开丝帕看看那几粒长生不老丸,盼着早一天把它们吃下去。那些小小的,像樱桃一样的颗粒,香气竟然一日甚于一日,不用刻意去闻,香气已经氤氲了整个屋子,直往人的鼻翼里钻。嫦娥越发喜欢它们了。

天上剩下的唯一一个太阳,也在修整了一番开始了劳作。它再也不敢任性,即使哪天有事耽搁,它也要提前点上天灯,给人间照明后才敢离去。

嫦娥每天都盼着太阳早一点升起。接着就盼着它早一点坠落。时间像生锈了一样,三天,五天,七天……好不容易捱到了第九天 ,在嫦娥看来,哪一都是度日如年。

那些珠子一个个晶莹剔透,每天都在她眼前晃、晃、晃,晃得她心焦,就像长出了无数的小手,抓挠得她心神难安。

天上的太阳像和她故意作对一样,好半天才挪那么一点点,嫦娥对这唯一的太阳,也少了当初的热情,好不容易等到太阳慢慢落进西山里,却还迟迟不见后羿回来。嫦娥熬好粥饭,忍不住就到门口张望。

月亮又圆又大,里面影影绰绰好像有一棵树,是什么树,她不知道。也不知道月亮里面有人没有,是不是和人间一个样?这些问题她自己都感觉好笑,不过她不会问后羿,要不又该被他笑她傻气了。

怎么他还不回来呢?

后羿如果在身旁,嫦娥一定要问问他,已经斋戒了九天了,她现在可以尝尝了吧!可是刚才出去看过了,那条回家的路上依旧没有后羿的影子。

“就先尝一下,还放回去,连后羿也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会真生气,顶多点着她的鼻子让她以后长记性。”想到这里,嫦娥忍不住笑了,腮上的酒窝也一漾一漾的。

“对,就先用舌尖轻轻点一下,看看这长生不老丸到底是什么味道!”

嫦娥醉酒了一般,用嫩葱一样的手指,捏起了一颗小珠子,珠子鲜艳的颜色,把她的笑脸都映红了。她的手微微发颤着把那珠子送到嘴边。让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小珠子一碰嘴唇,就像一条小鱼一样呲溜就游了进去。嫦娥猛地一惊,刚想要往外吐,可小珠子瞬间就在她的嘴里融化了。

刚入口时小珠子有一种丝滑的凉,那种凉瞬息万变,一会儿就成了沁人的甜,甜在舌尖快乐地蠕动,倏忽又添了几分酸。凉,甜,酸不停在口腔中游走,慢慢往下溢。满嘴的酸甜,满嘴的馨香,多一分则太腻,少一分则太淡,嫦娥沉醉在这份舒爽中,五脏六腑好像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熨帖。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舒爽的感觉才逐渐消散,嫦娥愣愣地站在那里,恍如一梦。

不好,觉醒过来的嫦娥一下子慌了,这可怎么是好?说好的和后羿一起吃的,一起长生不老的,现在她自己倒先吃上了,后羿一定会生气的,嫦娥懊悔起来。

她思忖了半天,也找不出解决的办法,算了,吃了就吃了吧,大不了给后羿坦白,到时候她少吃一粒也就是了。自我安慰一番,嫦娥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一边,站在门口张望着,希望后羿早些回来。

月亮像玉盘一样,把黑夜映照得亮如白昼。借着月光眺望远处的田野,隐隐约约有蠕动的黑点,那一定是后羿他们。他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倚在门边的嫦娥,他们好像和她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上一样。

嫦娥落寞地折回屋内,忽然发觉脚步轻盈了许多,她连忙试着旋转了几下,真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这个发现让嫦娥心里异常激动。她拈起罗裙一角就在屋子里旋转起来。裙裾飘飘,浅绿色的开衫配着藕白色长裙,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眼前的一切绚丽多彩,嫦娥陶醉地旋转着。

哎哟,一声娇呼,嫦娥发现刚才那种飘逸感迅速从身上抽离,她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鸟一下子从天上跌落在地上。接踵而来的腹中焦渴让嫦娥手足无措,她感到喉咙口有一把手在抓在挠,火辣辣地疼,直到胸腔。

水,水,后羿,水!嫦娥用力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心窝,哪哪都是焦灼的,身体里像有一团火,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嫦娥已经顾不得考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时候的她只想有一块冰,有一点水,让她从这种焦渴中解脱出来。后羿,后羿!嫦娥用尽全力呼唤着,可是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旧棉絮,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她挣扎着站起身,眼睛急切地在屋子里搜寻。忽然,她的眼睛落到了桌子上那几个闪闪发光的小珠子上。刚刚服下那一粒时的舒畅感立即出现在脑海里,嫦娥忍不住咽了口唾液,身子不知不觉就向着那里走去。

当那几个长生不老丸全部被嫦娥送进嘴里的时候,后羿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多天的劳碌,方圆几百里的田地终于被他们全部耕种完了。田地就是聚宝盆,你只要种下去种子,就能收获到希望。

“后羿,这地也耕上了,以后就有时间教我们武艺了。”大壮笑着对后羿喊到。

“对,后羿,你就快点传给我们武艺吧!”

“是啊,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

大壮的喊话立即引来了许多年轻人的共鸣。这么多天的忙碌,他们这个队伍人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壮大,颇有些一呼百应的气势。大家的学武热忱非但没有因为劳累消退,反而随着耕种的进展越发高涨了。

面对着大家的热情,后羿连忙摆手示意,他早就答应他们的事,那就绝对不会食言。可今天的他,顾不得和大家一起庆祝耕种结束的胜利,他想立刻回家见到嫦娥。说不清楚什么原因,他一整天都感觉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今天是耕种的最后一天,田野里一片热闹景象,他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最后,现在他第一件事就是马上赶回家去。

这些天他一直忙碌,根本没时间和嫦娥有过多交流。他已经从嫦娥的眼睛里看到了孤寂,可是在农耕的关键时刻,他怎么能只顾缠绵着儿女情长,而对天下百姓的生存大计不管不顾。这下好了,耕种已经告一段落,他就可以好好陪伴她了。明天就是第十天了,他就能和嫦娥一起服下长生不老丸,那样他们就可以生生世世做夫妻,长长久久都恩爱了。

经过这么多天耕种时的相处,后羿和很多人都已经很熟悉,特别是大壮,他把他当成了最好的朋友,他喜欢和他们共同在一起的日子。以后来日方长,他要赶快回家去了。后羿匆匆拜别他的朋友们,牵出他们送给他的快马,快马加鞭往家赶去。

家越来越近了。

田野里刚刚冒出的小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草虫放肆地叫着,微薄的风吹到身上有舒爽的凉意。后羿远远地就看见房门开着,嫦娥正从屋子里走出来。后羿把马拴到树桩上,向着嫦娥飞奔过去。

后羿,后羿!后羿听到嫦娥在叫他,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后羿心里一阵甜蜜,看来嫦娥和他一样,也在挂念着他。后羿忙应了一声,对嫦娥张开了怀抱。

“后羿,我,我把长生不老丸……嫦娥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子就飞了起来。

“嫦娥!”后羿吃了一惊,几乎是同时扑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嫦娥的身子已经悬到半空之中了。

“后羿,我对不起你!”后羿追上去,嫦娥的声音飘荡在夜空中,越来越远了。

“嫦娥……嫦娥……”眼看着爱妻竟然穿过云际,向着天上那轮明晃晃的月亮飞去,后羿慌了手脚,拼命地呼喊着妻子。他绝望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飘荡,街坊四邻听见呼喊声都跑了出来。

“后羿,怎么了?”

后羿目光呆滞地往月亮上一指,人们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看,都看见了天上那轮玉盘似的月亮。大家有些不解,月亮不是一直都那样吗?

“嫦娥……她……”后羿的手指着月亮,说不下去了。大家这才又重新看那轮月亮,里面有棵树,树旁好像站着一个裙裾飘飘的女子。大壮眼尖,很快就辨认出来,“嫦娥在月亮里面!”

“哎呀,真的是嫦娥,就站在那个大树旁!”又有人惊叫起来。

盘古开天地以来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稀奇的事。后羿射日已经够让人膛目结舌了,现在嫦娥竟又飞到了月亮之上,这一对夫妻可都不是凡人啊!可如今,那么高的月亮上面,嫦娥怎么下来呀?谁家会有那么高的梯子。所有的人都看向后羿,他们夫妻的恩爱大家早就知晓,可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看着后羿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家都跟着叹息,只恨自己能力有限,想帮后羿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后羿,嫦娥好好的,怎么会飞到月亮上去呢?”一个年龄偏大的长者忽然问道。

“是啊,嫦娥为什么会飞到月亮上去?”听到有人问起,大家都跟着附和道。后羿这才如梦方醒,飞身往屋里跑去。

他想起嫦娥飞天时曾提到长生不老丸,难道……房门大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后羿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粉红丝帕,他认出那丝帕是包裹长生不老丸用的,现在丝帕上已经空空如也。后羿心头一紧,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颓唐地坐在了椅子上。长生不老丸不是能长生不老吗?怎么会飞到天上去,早知道这样,他说什么也不会要啊!

“后羿,你不是有箭吗?太阳都被你射下来了,你把月亮射下来,那嫦娥不就回来了吗?”大壮忽然想出了这个主意。

“是啊,把月亮射下来!那样嫦娥就能救回来了!”

一听这话,后羿眼睛一亮,他把目光转向墙上,那张神弓就挂在墙壁上,这些天虽然忙碌,后羿还是抽空把它擦得锃亮。此刻,在烛光的照耀下,它正泛着冷冷地光芒,好像正在说:“主人,是不是又该我出马了。”

后羿定了定心神,上前取下神弓,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出屋子。月光皎洁,给大地撒下一片银辉,远山近景在月光的照射下一览无遗。

后羿取下弓箭,站好姿势,双臂一用力,一张弓就被他拉得满满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上那轮月亮,等待惊心动魄的时刻到来。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后羿仍旧一动不动。大壮忍不住在后羿身后催促:“后羿,你快射呀!”

话音刚落,就见后羿把神弓往地方一掷,扑通一声就对着月亮跪下了。

“后羿,你怎么不射了?”

后羿眼角滚出两颗硕大的泪珠:“各位叔叔大娘,兄弟姐妹们,我不能射啊!天上就这一个月亮,大家还需要它带来光明,需要她生存,我不能因为嫦娥就射掉它!那我就太自私了,嫦娥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容许我这样做的。”

刚刚还异常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短暂地沉默之后,人群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好孩子,快起来吧。”人群中那位长者伸手扶起了后羿,“你为了众生的安危不射月亮,大家都很感激你,可你真的决定不救嫦娥了吗?”后羿痛苦地,但是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后羿,为了我们大家的生存,他连妻子都放弃了。大家说,我们应不应该帮他。”长者望着围观的人群,大声问道。

“应该!”又是一阵雷鸣般地回应。

“大爷,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要怎么才能够帮助后羿,您快说啊!”

长者欣慰地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声音高亢地说:“好,那我就说了!如果大家都想帮后羿,那我们就都跪在地上,替后羿向上天请愿吧!上天一天不解决,我们就一天不站起来!”

长者的话音刚一落地,呼啦啦,他的身后跪倒了一大片。

人类跪地为后羿请愿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天宫,嫦娥吃了长生不老丸奔到月亮之上的事情也搞清楚了。原来,长生不老丸必须要在斋戒十天后才能服用。十天前,长生不老丸就属阴寒,所以香气四溢。而十天之后,长生不老丸就阴气消散,香气回敛,服用后才能让真气凝聚到身上,让人长生不老。而嫦娥在第九天就忍不住把长生不老丸吃了,身体阴寒太烈才会被月亮吸走。也是西母娘娘疏忽,忘记了特意嘱咐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的出了事。

可是嫦娥既然已经飞到了月亮之上,变成了月亮仙子,就没有办法再回到人世间了。玉皇大帝立即颁旨,让后羿也服下长生不老丸,来到天庭上,他就能和嫦娥经常相见了。

玉皇大帝的旨意很快就被使者传到了地界,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为后羿高兴,特别是听说他们夫妻都能到天上做神仙了,都非常羡慕,别的人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不过在这些人当中,也有红了眼眶的,那就是大壮和他的朋友们。他们嘴里念叨着:“后羿,我们还没有跟你学艺呢!”

“后羿,我们都舍不得你呀!”

后羿扭头对着大家摆摆手,回身跪倒先谢过使者,恳请他带话给玉皇大帝,他虽然很思念妻子,可地界上有太多的事情等待他去做,他不能到天宫上去,恳请玉皇大帝让他留在地界上!”

使者把话又传到天庭,玉皇大帝一听倒乐了,“真有意思,还有不愿意当神仙的,那好吧,就再赐给他长生不老丸,准许后羿随意来往天庭和地界,可以和嫦娥经常相会。”众神仙也都仰慕后羿大名,纷纷拍手称赞玉皇大帝圣明。

就这样,后羿成了第一位可以随便在天庭和地界来往的神仙。他大多在地界上耕田种地,教年轻人们习练武艺,闲暇时就到天宫和嫦娥相会。

如果大家不相信,那就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以前的月亮天天都是又大又圆,自从后羿能到月亮上之后,月亮变得有时圆,有时弯。弯成月牙的时候,就是嫦娥拉了窗帘和后羿在月宫中幽会呢!

嘘,小点声,他们听见要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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