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山丘，一定有人等候

        有人说，年少不听李宗盛。

        我年少，却偏偏喜欢李宗盛。尤其是他的《山丘》，歌词的沧桑，嗓音的浑厚，还有那发自肺腑的人生感悟，不知在多少个夜晚让我沉醉其中。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喋喋不休，时不我与的哀愁。”年轻的时候，总以为越过山丘就能得到成功的奖励，付出很多，遗失更多。后来才发现，即使翻越了山丘，也就那样了，不会有梦中的成就在那。似乎，一辈子的奋斗突然没有了意义，所有苦难都只是苦难。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我认可了前半句，却无法认同后半句，因为我相信越过山丘，依然会有人在等候。

        1．

        朋友A与女友是大学认识的，他比她大两届，经人介绍认识后，他对她发起了追击。纯真美好的大学时光里，王子与公主的童话并不罕见，他们也像其他情侣一样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

        大学毕业后，有次休假正好路过A所在的城市，约他出来见面。“带上你女朋友呗！”“哈哈，没有女朋友了，单身狗一枚。”那是我第一次把“吃惊”两个字用到他身上，“为什么啊？不是挺好的吗？”他是内向的性格，虽然心里有万千话语，但集结于脸上，也只是一堆暗淡无光的笑容。“原因很复杂，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分了就分了吧。”没想到他竟能把分手这件事说的如此轻松，但是在这轻松背后藏着的，也许是无数个让他撕心裂肺的夜晚，只是在我这样一个老朋友面前，他实在不愿去掀开那层“创可贴”，因为一旦将伤口亮出，就完全有可能再次受虐。所以那晚，我再没多问，他也没多说，两人一人一杯二锅头，就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再佐上一点半生半熟的安慰，越喝越难受，直到离开，酒都没喝完。

        时光穿梭，两年后，我再次路过A所在的城市，想找他喝酒，“我带上我女朋友吧！”电话里他的语气透露出一丝诡异，“又谈了新的了？”“没有，还是以前那个，我们又和好了，嘿嘿！”对，我第二次把“惊讶”用到了他的身上，甚至已经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表情。所以后来我调侃他，“当初你没告诉我你们分手的原因，看来是有考虑的，原来你早就等待着这一天啊！”那一晚，我们三人一起吃火锅，看着他们俩一起配调料、一起选食材、一起涮火锅，我竟有点初次见面的感觉。他们俩还是当年那个“他们俩”吗？或许是，或许不是。是与不是，中间经过的“山丘”，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看得见、摸得着，也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到那翻越过程中的酸甜苦辣，经过属于他们自己的风雨彩虹，最后发现，正在等候他们的还是那最初的自己，和那份最原始、最淳朴的感情。

        2、

        朋友B大学毕业后，被学校分配到离家较远的一家国企上班，每天规律的生活，领着一份对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还不错的工资，再加上看得见的福利待遇，他的家人和身边的朋友都挺满意，说实话，当时我也挺羡慕他。

        但是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春节前，他跟我说：“我想回家过春节，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不能离他们太远，不然太不孝了。”我同样也很惊讶，“难道你想辞职？”“对！”

        果然，他在春节前几天回到了老家，我们见了面，却丝毫看不出他有多么沮丧，反而是一种挣脱了束缚之后的潇洒。我们一起喝酒、打牌，听他讲在国企工作的种种趣闻，“生活确实过得很安逸，但一想到离家这么远，我就受不了。”我们都说他任性，他父母也觉得他任性，虽然心里也想自己的儿子离自己近一点，但出于对未来生活不稳定带来的不安，尚没有足够的勇气能让他们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条死胡同，不到出头的那一天，永远也不能说自己当初选对了路。

        回到家乡，一切从头开始，毫无社会经验的他决定做生意。但是生意哪里那么好做，为了能先学点经验，他找到自己的一个初中同学，这位同学在初中毕业后就在当地开始做点小生意，在B外出求学的这些年，他的这位初中同学已经慢慢成长为某产品在他们当地的销售经理，“真是觉得脸上无光啊，一个大学生给一个初中生打工，但是也没办法，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啊！”那段时间，可以说他是赔本做买卖，人累的要死，钱却没怎么挣。

        很快，当时辞职时领的一点补助也花完了，一切不好的兆头开始向他和他的父母笼罩而来。父母开始慌了，劝他到市里找份工作，或者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要瞎折腾了。但他把烟头按在地上，对父母许下承诺，“再给我一个机会！”终于，在朋友的介绍下，他认识了一位年轻的老总，垂青于B在大学学的专业以及他那副三寸不烂之舌，老总将他带到了省会城市开始一起创办公司。如今已经两年有余，公司已经开始盈利，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刚回家时的“失意大学生”了。

        后来在一次喝酒时，他袒露了心扉，“刚回来那一年真的是痛苦啊，感觉自己大学都白读了，还好自己挺过来了。”是啊，还好他挺过来了，不然他哪能看到那个正在等候着他的不一样的自己呢？

        3、

        朋友C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快半年了，因为白血病术后感染。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好到无话不谈那种，他的感情、工作、生活，我全都清楚，我的这些，他也一样了然于胸。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竟然会得了白血病。他发病那天，我不在现场，但是知道消息后，我第一时间请假赶到了5个小时车程以外的医院。刚入医院时，他精神状态很好，要不是带了口罩，根本看不出是个病人，可是他就是病了，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觉生命的脆弱，以及感情的珍贵。

        虽然在接受化疗，但他的微信依然活跃，经常会和我聊聊天，我说你化疗这么辛苦，要多休息。他说“我不经常和你聊聊天，怕我出院了认不得你了啊，我现在记忆力本来就不太好了。”看到信息的那一刻，眼眶里一股热浪差点涌出，“你一定要停住，我们都等着你呢！等你出来一起喝酒，一起嗨呢！”“哈哈，必须的么，不光是你，还有好多妹子等着我呢！”他说这话不是耍流氓，确实是因为他长得帅，即便是已经被化疗折磨的没有了人形，依然有不少曾经所谓的朋友向他提出愿意去医院照顾他，甚至嫁给他，来成全所谓的爱情。“但是我这样哪能坑害人家呢？”虽然说这话时，脸上堆满笑容，但我知道他内心是痛苦的，明明知道在山的那边有人在等候，但能否翻过这座山，我们都没有把握。

        终于，他没能挺过最后那一关，在我们都以为成功在望时，他倒下了，像一记重拳敲在了我们的心上，钻心地疼。

        虽然，我们没有等到他，他也没有等到我们，但这座山的两头，曾经都充满了希望。正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山那头无数双等候的目光，才能支撑他闯过了一道又一道关口。

        巴金在《死去的太阳》中写道：“他那时候充满着希望，怀着无限的热诚。”所以，面对人生路上的众多山丘，我们还是要多点希望，即便不能成功穿越，也应该时刻告诉自己，在那一头，有人正在等候，这个人可能是自己，可能是他人，总之，是一份让你在穿山越岭之后足以酣畅淋漓的大礼，一份让你在惊心动魄之后可以安然入睡的惬意。

        所以，希望吧，只有希望着，才会真的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