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时见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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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店里来了一对新婚夫妇,像是要给新家做一下装饰和除味,挑了几盆绿萝和吊兰。

丈夫认真地挑选花盆,几下浇水周期和注意事项,一直跟在我身边问这问那。

年轻的妻子拿着复古的奥斯巴林胶片机,悄悄地拍遍店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场景让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和左一起去到大学城的花卉批发市场的场景。

他逛遍了整个花市,挑选心仪的盆栽,规划着一次大型的移植。

我提着一个傻瓜机,戴着新买的毛线帽,不停地拍照。

哦,那个用来移植的大花盆是我挑的,详细的说,我挑了一个,左否定了,他自己挑了一个纯白的盆,我吐槽他,说你干脆买个大点的碗给种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买了我挑的那个。

那天我只买了一样东西,即使左很热情的拉着我走进了一家又一家店。

是我的绿泡泡。

盆还是我回学校自己买的。

我们还不熟悉,其实,那时候的我纯属左一个认识不久学妹而已。

“谁都不知道我们会变成这样。”花店装修的时候,左过来帮了几天的忙。

“不,我一直知道。”我说。

左应该知道,或者他根本没有在乎过这些,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带有单向目的性的,后来我这么跟他解释。

失去联系的一段时间里,我出奇地冷静。

事实也确实是左没有按耐住自己找了个借口把我拉去了北京。

“我们的故事在你的笔下显得不值一提。”当我和他谈起我的随笔时,他笑着把陶土递给我,然后拍了拍裤脚上的土渍。

“所有的故事在后期的当事人看来,似乎都是平淡无奇的。”我三月份在大理给左寄去了我好不容易搜集到的明信片,在上面我这么写道。

“是吧,哈哈,或许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一个烂大街的情节罢了。”他总是喜欢笑着和我说话,我似乎从未感受过他的深沉和真正意义上的严肃。

除了他失恋的那一天。

之前的左是一个乐于分享自己生活和情感的人。我就只能这么说了,他有什么事儿全世界都知道。

“她有男朋友了,茶。这一天终于来了。”

那天我看到了他的朋友圈,是的,全世界都知道他失恋了,我没有找他,不关我的事。

”嗯。”

他可能对很多人说了这句话,对我说的意义不甚明确。

他不至于傻到说出“我终于知道你的感受了”这种话,或许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杆子事,我没有他陷得那么深。

显然,我甚至都不想关心他。

但我感到开心。

“我想出趟远门,感觉得换个心情。”

这是件好事,那年的云南之旅确实让我放下了很多东西。我希望他能够早点走出来。

“嗯,挺好的。”

你陪我去趟北京吧

“我后悔了,茶,我不该帮你做这家店。”九月份的时候,旅游进入淡季,店里的房子都空了出来,我也动身去往北京看望天天。

他一见着我就开始抱怨自己为什么免费给我做了花店的设计。

“真的,上个月我同事给五环一屁点大的奶茶店随便做了个软装,马上就给家里老爸老妈的新房付了首付。”

“你想要我可以付给你啊。”

他一愣,“可是我连婚都不结,要钱干什么,爸妈在家留好了房子…”

“是啊,你缺钱了再找我吧,我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的。”我和天天把推车里的食材逐个放到收银台上,我结了帐,他在一旁耐心地又一个个把东西装进袋子里。

“你可不能随便打发我一个月入200万的清华设计师啊!”我在做饭的时候,天天在一旁闲着,一边看着我忙活一边说着说那。

“谁跟我说50万就够了不用清华认的?”我瞪他一眼,从烤箱里把焗饭取了出来。

“茶,再熬两年,你就搬来北京吧,我们得一起过日子啊。”这是天天用来赞美我厨艺的方式。

“你怎么早没这个觉悟,晚了,香港的房子你都给我装好了。”我白他一眼。

“行吧,那只好等我失业了去香港找你蹭吃蹭住了。”他闷头喝了两口萝卜汤,不需要我回话的样子,“一个人晃了这么多年,什么都吃过了,但还是你做的最舒服。”

“你干嘛一副后悔没娶我的样子,傻瓜,我会一直给你做饭的。”

天天的室友不久前搬走了,回老家结婚了。

北京,这个被空虚塞挤满当的城市,连一份像样的感情都不肯施舍给这些独自奋斗中的背井离乡的年轻人们,供他们相互依偎,勉强换几口气。

我去河北随便逛了一圈,之后陪天天回清华拜访了我们的老教授,天天是他最宝贝的学生。

我跟天天似乎是有些夫妻相的,只要走在一起,几乎没人会怀疑我们不是一对。

确实,我们的相处模式一直介于好朋友和夫妻之间,不过,谁知道呢,我也没结过婚。

走在学校里碰到熟人,都以为我是天天的妻子。老教授也不例外。

他看起来十分满意。

我挽着天天,一起走着,笑着,这是十年前我曾经向往过的模样,是我所谓生活该有的样子。

现在它就这么实现了,我当然感到欣慰,但仍然,束手无措地,让一些东西,就这么从眼前划过了,悄悄地,在这十年的时间里。

我去城郊的花市批发了一些含羞草和风信子。

在巴士站逮到了想要偷偷溜去店里给我一个突然袭击的淳。

我和淳之间充满着偶然,所有的故事都像是电影奇遇。

高一的时候,我向他告白,被拒绝。

高三毕业,我们各奔东西。

大一我突发奇想去成都找淳,他跟我一起去了一趟鹧鸪山。

年轻的我们总是容易起心动,总是装作成熟,总是暧昧不清。

屁话,我们现在也暧昧不清。

“我总是欠你一个告白,茶。”他仔细回想我们之间的故事,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别这样,那个告白让我感到十分后悔。”我谈起来这事总是无地自容,但我太爱那个十五岁的自己了,我甚至因为这份羞怯而厌恶淳,为什么他在那么美好的年纪选择和一个他生命中的过客在一起,仅仅为了拒绝我的告白。

但我总是厚着脸皮赖着他陪我出去玩。

一番折腾,淳干脆放弃了恋爱,因为太麻烦,他总是需要和女友解释。

我享受这种胜利感,淳从来不说他在想什么。

但我却越来越不收敛了。

我和淳是心照不宣的最佳拍档,不浪漫的二人旅行团。

开店的时候,淳笑话我,他说,你就是一朵云,一个小客栈怎么锁得住你。

我说,锁不住才要开客栈呀!

他让我做好接受他成为常住居民的准备,而现在我就和他肩并肩坐在开往我的小客栈的大巴车上,一边做着准备。

淳在深圳的公司刚刚上市,第二天有重要的线上会议要开,需要有人叫他起床,我让他到我的房间打个地铺,我第二天会准时把他才醒。

我们对彼此的生活习惯知之甚微,磨合到了几乎完美的程度。

第一次去杭州的时候,只订到了一张床的民俗,从那以后淳就开始了他与地板的浪漫约会。

一开始,是根本不可能睡着的,到后面我一个人的时候反而会觉得房间里的空气太过空旷,这是一个积累的过程,我很感激这个过程,同时又感到无比的迷茫。

似乎在过着所谓向往的生活,我却一度怀疑自己,我好像明白自己缺失了一块,一直等啊等,爱的人都在身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我给绿泡泡换了新的土,以抹去在杭州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午餐是淳做的,我一直不太吃得惯他做的饭。

能填饱肚子就行,他说。

“所以跟你一起的时候我总能瘦。”

下午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儿,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进门就跑到了留言墙那儿写下了什么。

我在一旁泡茶,淳在前台忙着公司的事情,女孩看他在用电脑,喊他老板。

淳笑了笑,对我喊了一句,老板娘,单人间。

这是小桔的第一次单人旅行,她打算在香港住上一个礼拜。

晚上,我和淳在厨房做饭,小桔要出门去吃饭,我们把她留下了,跟我们一起吃。

“茶姐,你们不是香港人吧?”

“嗯,我们江西的。”

小桔是深圳人,在香港读大学。

我和淳都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但是今天的菜都做的比较清淡,怕小女孩吃不惯。

我计划和淳一起包饺子,擀面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一个公司打来的电话,回去房间了很长一段时间。

茶姐,你们来香港几年了,刚刚结婚吗?

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小桔一脸尴尬,我却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应。“我来香港三年了,他是住在深圳的,这几天过来玩玩。”我把酱油倒到盛满韭菜的大碗里,笑着递给小桔。

马上就到冬至了,得吃饺子啊。

淳包饺子的技术还是很烂,所以他每年都心安理得地赖着我。

小桔在一旁边和家里人打电话边帮忙摆盘,我和淳聊着最近的一些事儿。

我不要再想起你了,我会过得很好。

小桔离开的那一天,淳开车送她去车站,我终于在留言墙上找到了五天前的小桔急匆匆地在这里留下的歪歪扭扭充满愤怒的这句话。

她走的时候又重新写了一遍,慢慢地,耐心地,努力要盖住之前的字迹。

最后还站在那儿看了很久很久。

她好像被治愈了一样,茶,你一直都这么神奇。

淳送完小桔之后回来对我说。

“年轻真好,咱们也得出去一趟了吧。”我帮淳把地铺铺好,他自己抱来了枕头。

淳,等我老了,我可能会想去大理呆着。

我觉得香港更适合你,淳翻了个身,不过你去哪儿我都会跟你一起养老的,你做饭,我来修家具。

你肯定会很有钱的,淳,我希望你送一幢海边的别墅给我。

难道不是有我就够了吗,淳半眯着眼昂起下巴与我对视。

当然,这也不是你抠门的理由。

今天下雪了,香港。

是初雪,江岸的烟花让我想起了2018年的初雪,也是最后一场雪。

那是和同学一起约了别的班级去外面一栋别墅轰趴。

不认识的人们一起做着饭吃着火锅,也唱歌也玩桌游。

我期待每一次和陈的相遇。

“初雪的时候,咱们见一面吧。”

我在二零一八年的十月份和陈熟悉起来。

他是个不成熟不靠谱的男孩,在我看来,但是事实就是他永远都在照顾和迁就着我。

第一次和陈一起去长白山的时候,他说,茶,我们应该在一起。

我说,我不知道,亲爱的,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我不想任何可以称之为感情的东西被辜负和轻易对待。

“事实是你就是轻易对待我的,茶。”陈这样向我抱怨,他明显更喜欢和人群融在一起,而我不一样,我总喜欢一个人呆着,可以的话,找一个人黏着。

陈是个很好的伴侣。

依稀记得那年的通宵轰趴,他给我盖上了最后一个睡袋,在第二天把我轻轻拍醒。

陈是那个不论如何会在众目睽睽下与我肩并肩走着的人,他总有话说,内容一点都不甜蜜浪漫。

他傻傻的,我告诉陈,这不是爱情。

他说,嗯。

我给他带去了我悉心照顾了三个月的一株莲,他果不其然地把它放到了那一堆我每年带给他的盆栽里面。

我照顾不好的,茶,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总是劝我不要再给他送盆栽了。

你能照顾好我,至少。

陈是人群中的人,而我是自然中的人,至少,不是人群中的人。

就算只是一个人带着盆栽去旅行也算一种享受和放松。

一个女生太不安全是陈赖着我的原因。

歌厅里面,降落里亮着的电脑屏幕,一直唱着的老歌和真心话大冒险的嘈杂细碎。

这样格格不入,红的蓝的绿的紫的。

大家都怡然自得吗?

撕心裂肺的吼声又遮盖住了什么呢?

你越来越不能相信这些年轻人的甜言蜜语。

刚刚十八岁的他们,就随口说出了那句我喜欢你。

我就假装睡去。

长沙今年没下雪,真可惜。

没关系,香港下雪了,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嗯,我心里下雪了,茶。

为什么?

因为太冷了,茶,十年了,我们还没有结婚。

陈开车载我去了我们大学时常去的长沙周边的小雪山,没有下雪,但我们就那样站着,没有留下纪念。

你可以随意跟一个可爱的姑娘结婚,我会从香港赶过来参加您的婚礼,并且忠心地祝福你们。

那也不是爱情吧。

就算我们之间也不是爱情。

陈带我去参加他们单位同事的聚会,我坐在一边写着文案,没有加入他们。

“为什么不一起玩呢?”陈在我身边坐下,大声对着我的耳朵说。

这是你们的节目,陈,我适合安静。

“下雪了,茶。”陈把我强行拉起来去阳台看一眼。

真美,美得很难过啊,孤单的人有孤单的庆祝方式,他们多一眼都不愿意看,这么美的雪。

大学刚刚毕业的那个暑假,我和左一起养着他的猫。

后来变成我一个人养他的猫。

陈也有一只猫,不过他也一直养在身边了,竟然。

我和左一起去逛宠展。

陈说要一起来。

我直接不干了,你凭什么,你的猫是自己长大的。

“你也是自己长大的,这并不妨碍我对你好。”陈在我旁边默默喝掉剩下的半瓶啤酒,“茶,你真的神奇,到现在你还是没有打耳洞染头发,甚至滴酒不沾,真的不开车。你怎么知道的,人总是会变的。”

我在变啊,或者哪一天,我就变得想要嫁给你了。

我把电脑屏幕关掉,看着灯红酒绿中他模糊的轮廓,“你真的想要和我这么无趣一个人结婚吗?”

我不知道,茶,我只知道我第一眼见到你,我能想到的所有未来都是你。

亲爱的,你有很多爱你的人。

我总是劝他不必自困,我是个坏人,十年的时间都不够用来弄清楚一段感情。

我觉得你值得,茶,时间越久我越觉得你值得。

你知道吗,我总觉得其实我们一点都不搭。

可惜在这一点上我跟你的观点恰恰相反,我再怎么嫌你我都觉得你是个舒服的人,即使我们的习性一点都不一致,陈。

这是我最最衷心的告白了。

“你会结婚吗,茶。”

当然,当我等到了那个完美情人。

我朝裘笑一笑。“你呢,你会恋爱吗?”

是我太过于害怕失去了吗?我觉得,一起就好了,不需要爱。

裘一直呆在南昌,他有爸妈要照顾。

又是一年,安安静静的手机。

就是这么巧,又是一年一月一日,新的灯光秀,江边的烟花和青年街的美食,我们依旧单身。

所有的新年祝福,不管是不是群发的消息,你都懒的回复,你深深怀疑这种孤独,但它毫不犹豫地在幸福而又欢乐的这一天折磨着你。

他们从来都不给我发新年祝福,或者这么说,长大之后我们就不发了。

看似很冷血似的,我也只能这么解释。

裘抽空来找了我一趟,爸妈差点以为我终于开窍了。

“茶,我真想给你点钱让你陪我回去一趟。”裘一边给我倒醋一边把手套递给我。

我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带上他的手套开始拆筷子。

“不现实,我还想你陪我回老家呢。”

一年又一年,我们在同一家路边摊,讨论同一个话题。

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买到那个钻戒和深圳的一套房子,谁也不会说破。

谁才是对的人呢,他会陪你去到高山大海吗,给你一套北京的房子,一家上市的公司?还是陪你去你最喜欢的一家小县城的水煮店呢。

显然,时间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二零一九年 新年 对自己的情感失望到了底 卖掉了张嘉佳的书 也不怎么相信爱情

看着新版的情人节档一吻定情 付之一笑

我的爱情呢 我的爱情呢 我才十八岁呢

这几天在睡懒觉 眼睛都睁不开 勉强看清楚了麟发来的消息

跟女朋友吵架了

“说真的 你觉得我很过分吗”

“…”“在女生的角度有点”

好吧 我道歉

麟总是执着于我的看法 恋爱 分手 结婚 离婚 又恋爱 又分手 又恋爱

渣男只是把他破碎的心分给了许多个女生

如果你只跟一个女生聊天 那你就是她的备胎 如果你跟很多女生聊天 那她们都是你的备胎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男孩 到男生 到成为一个男人

离开我之后的这些年 他从哪里学到了这些总是让我深深震惊又无从反驳的他所谓的理论

我们从不见面 已经十五年了

多少女孩 为他流泪为他疯狂

他在我眼里 始终是个孩子 我的初恋 他几乎完美

这可能就是不见面的好处

他再渣 都对我无条件的好 可能 从某种角度看 我也在无条件的容忍他

麟 有那么一个想要让你安稳下来的人吗

不知道

你是认真的还是玩一玩 我总是这么问他

我不知道 他这么跟我说

我的第一份生日惊喜是他给予的 即使那时的他对于十八岁的我来说 什么都不是

我们已经分开四年了

他背着我加遍了空间动态里给我点赞的所有好友

一个个询问他们与我的关系

找到我的室友拜托在生日那天转交给我一个惊喜

他凭什么 我室友这么问

你凭什么 我也无数次想这么问问他

为什么 要把对我好 当做理所当然呢?

或许我也是你的备胎吧 我这么跟他说

你永远不可能是 茶

我永远欠你的 我欠你太多了 不仅仅是这些生日礼物

麟 千万不要在别人的脸上找我 千万不要当作是在对我赎罪啊

有几次心软下来 差点对麟说了再试一试

但是初恋就像

玻璃球里面的雪花一样

那是一段被封藏起来的甜蜜

怎么可以打破玻璃球呢 我们谁也不会去

那样子

就没有雪花了

我们总在期望对方遇到那个最好的人

但在我心里 他可以成为那个人

麟太了解我了 反过来我却不了解他

我这么认为 一点都不

这也太不公平了 就像他永远爱睡懒觉暴饮暴食却瘦骨嶙峋

我稍稍松懈体重就拼命反弹

这个世界 就是很不公平的啊 你明明 这么积极地去生活了呢

为什么我们总是要被伤害啊?

那个人,真的可以等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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