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应天塔

      应天塔简介：应天塔位于绍兴市区南隅的飞来山之巅，始建于晋末，唐时改名应天塔，宋代重建，明嘉靖年间续修。应天塔断面呈六角形，高七层，30余米。塔身内壁设缘梯，1909年中元节，不慎失火，应天塔成了一座空心砖塔。1984年，绍兴市人民政府拨款，按宋塔风格重修。塔内修复缘梯，可盘旋而上，直登塔顶，绍兴古城，尽收眼底。

　　晴暖的午后，清凉寺算得是个绝好的去处，花两块钱，哪怕是呆一整个下午也不会觉得腻烦。虽说是寺，但不闻香火也不见神佛，素朴古雅的殿内只搁一两条长椅，若是逢着酷暑，小憩寺内，或坐，或躺，想来必是惬意的。

　　出了清凉寺，穿过一道窄窄的石拱桥，便是应天塔了。枯水时节，石渠见了底，四处可见嶙峋的石，泛着白的色，默立着，叫人神伤。偶有一两个调皮的孩童，踩着河石雀跃着过去，嬉闹声未绝，便不见人影了。

　　原本只想在底下看看就作罢，走进塔内，才意外地发现这竟是一座可以登临的塔，只是缘梯狭小，塔内层次又低，磕磕碰碰怕是免不了的。至二层，发现塔身上有几处凹陷的类似神龛的坐处，一见顿时心生欢喜。也不愿再往上去，迫不及待地将整个身子安置于内，不料恰是到了好处，于是休去管它用于作甚，心安理得地占据着一方宝地。

　　天气晴好，坐处正当向阳，冬天的日头光洒在身上，心也跟着和暖起来。隆冬时节，即便是这样的江南，满山的树大多也褪去了残叶，阳光透过光秃的枝桠照将下来，多少爽气了许多，而山的轮廓也越发清晰了。偶也见一些红的黄的叶，在微风中招摇，配着冬日高远湛蓝的天空来看，仿佛心也空灵开阔起来。

　　眼下是一溜长廊，虽没有苏州园林的屈曲幽深，但眼光所到之处也是有几处曲里拐弯的。挨得近了，可以看到廊上青瓦间的缝隙，瓦片一瓣紧贴着一瓣罗列，严实得叫人心里全然安适。廊柱不是那种贵气的朱红，而是更接近赭色的猪肝红，这让我想起了嵊山岛上一处临海的家庙，也是这样的红，看着却是可亲的。

　　廊下散落着几个油漆工，很年轻的模样，也不全是认真干活，神色丰富极了，仿佛周边的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足以勾了他们的魂去。若是我的学生，见这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我定是要恼的，但想想这样美好的冬日，还得禁锢在生计中不得自由，也便能谅解，并觉其可爱了。一个油漆工发现了我，冲我吹口哨，匪夷所思地在原地蹦了三蹦。许久，我盯着他看，看不分明他的脸，只觉得很年轻很年轻；其实我也没有只盯着他看，端坐塔内，我都很认真地盯着任何目光能及的东西看。我想他确乎是很年轻，大抵我所见过的年轻的男子总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在异性前羞涩地展示自己。不过，他远远地看我时，必定是误将我当作一个明媚的女子了。既不会再相遇，误会就误会罢，也许下山的刹那，他尚且还记得有一女子独坐塔上，而饭罢或者晨醒后，一切都会如烟云消散开去的：淡淡而来，淡淡而去，快乐诚然如斯。

　　突然想起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来，就觉着这塔也会是一个听雨的好去处，单是从眼下的长廊来看，雨打在粼粼千瓣的瓦上的韵律定能听得真切，更妙得是还有四周的古木作为点缀。想必雨水充裕的时节，这细雨盥叶的声息也是分外动人的。不过若是还能叫风吹响塔上飞檐的铜铃，那冷雨多少也会染上些禅意的芬芳了。紧接着，还会想到看雪。落雪前早早地就来塔上占个座，裹一床棉被，观雪舞，看雪积，待雪融。带足干粮，有几日便看它几日，看累了就闭目睡去，养足了神再接着看：一个人，可以专注于一件事，并做得彻头彻尾，淋漓尽致，我想这就是快乐。

　　不再想开去，这样好的日光里，终究不宜总是惦着雨与雪的。大凡有场心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多少令所见之景也蒙了些许雨气了。应天塔观雪的事怕是要暂且缓一缓了，毕竟这样的天时地利与人和算的是千载难逢，而这雨，不待多时必定是会去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