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滑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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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不睡觉,妈妈总用些奇异的故事来吓唬我,这就是其中一个了。我们西南地区,有种特有的交通工具,叫滑竿,类似轿子,不过是竹子做的,由两人肩扛着走。解放前,尤其在我们老家那样多山的地方很流行。这就是两个抬滑竿的人开始的故事。

一天天色渐晚,两个抬滑竿的汉子正往家赶,却渐渐起了雾,这倒是怪了,山中雾并不少见,像今天这样浓得稀奇的却是不多。

“怪了噶,这天才擦黑,哪点来楞个多雾噢(起了怪了,天刚变黑,哪里来这样厚的雾)。”

“闯了个鬼噢,你发觉没得,老子们在这儿转两圈了,啷个回事(见鬼!你发现没有,我们在这转了两圈了,怎么回事)。”

“莫不是鬼打墙哈?”

“天都没黑,你少在勒点放屁哈。”

“哎呀真的,你看嘛,斗楞个一条路回屋,过勒个破庙两道了(就这么一条路回家,经过这个破庙两次了)。”

“噶嗯是给(真的诶)。”

便是正值壮年的两人,此时也不免望着破庙有些胆寒,一阵秋风刮过,二人不禁一抖。

“你们去吴家坡不?”转眼一个乌发红唇的少妇便立在破庙前,对二人轻轻开口道。

二人不禁又是一抖。

“哎哟,妹儿你囊个走路都没得声音噢,黑我们一跳(姑娘你走路走路都没有声音呀?吓我们一跳)。”

“吴家坡个嘛,走嘛走嘛,我们正好要从楞个过(吴家坡是吧,走吧走吧,我们正好要从那过)。”

少妇着曳地的红裙,夹着金丝刺绣,牡丹图样,栩栩如生,鬓发乌黑,盘的却是老早就不时兴的老式发髻,中间缀着攒金的祥云步摇,牡丹发簪。

玉藕似的腕子上戴着两个水色极好的镯子,映着如血般的丹蔻。一瞧便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只是不知为何一人在这深山老林的破庙前。

二人,不过是出体力的老实人,心中虽有疑问却也不多打听,待少妇上轿后抬着走便是了。吴家坡倒也不远,走上半个时辰便到了。

说来也奇怪,遇见少妇后,那浓重如墨的雾气竟是渐渐散开来,平日里这时正是鸦雀叽叽喳喳回巢的时候,此时却寂静无声,只有二人交替着的脚步声。

李老三抬前面,钱老五抬后面。往常这钱老五是个话多的,像那山上的麻雀,家长里短,天南海北,跟谁都能摆几句龙门阵(聊天),今天却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没有,李老三也乐得清净。

只是这半个时辰的路却比以往艰难许多,说来也怪,这少妇身量苗条,却比那陈家坪的胖地主还沉,身上还带着股子异香,熏得李老三昏昏欲睡,步子也比往常沉了许多。终于,天黑尽时,吴家坡到了。

“老五,落了落了(放下)。”

李老三落下滑竿,正用汗巾抹脸呢,转头一看,却吓得他两股战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哪里还有什么红衣少妇,钱老五的人头搁在滑竿中央,面上乌黑无光,却双目圆睁,带着满足的笑意,身子早不知所踪,脖颈像是被什么野兽咬碎,暗红的鲜血已经干涸,还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三魂七魄更是丢了大半,只听“呱”的一声,一时村子里笑声不绝。

“生了,生了。”

“哎呀可算生了。”

“恭喜恭喜呀。”

原是村里的吴地主家媳妇生孩子,正让李老三给撞上了。却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红色身影极速从村里飞出,在李老三面前些许停了片刻,又向远处飞去了。

那红影便是坐滑竿往此的那位少妇,她面色乌黑无光,暗红的鲜血流出七窍,脸上却带着癫狂的笑意。

此时哪还有有什么金丝赤服,攒金步摇,她披头散发,身上散着破碎的红布条子,肚子上开了个大洞,还在不停的涌出鲜血。李老三一下便被吓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是在刘家婆的家中了。听李老三结结巴巴的讲完,刘家婆悠悠的叹了口气

“结果是楞个(原来是这样)。”

“是郎个嘛?家婆,你说称头噻(是什么样?奶奶,你说清楚呀)。”

“那个姑娘家也是造孽,她是生娃儿死了,跟着你们跑起来,来找替身的啊!

又是个背时心思呱毒得很的,把别个两连母都弄死了(那个姑娘也是可怜,她是生小孩死的,跟着你们来,来找人做替身的,又是个可恶恶毒的人,把人家两母子都弄死了)。”

“可惜了吴地主屋头噢,勒一哈老婆娃儿都不在了…”

刘家婆在说些什么,李老三已经听不进去了,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第二天,李老三被路过的货郎发现吊死在了破庙的屋梁上。

文/lumos

本文首发于公号:一只诡异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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