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村

村子从未如此落寞过,像被遗弃的老人,举目无亲,老泪纵横。

谁还不曾年轻过?村子也曾活力四射!

当年一条南北走向的交通干道带着使命贯村而过。至此,村子像打了鸡血瞬间活了,喧嚣并躁动开来。

一条东西走向的小路与干道无意相交形成“十字儿”,街中心由此产生。从那以后,人们相互招呼便有了习惯性用语“去十字儿转一圈”。

街景顺其自然的以十字儿为中心错落有致的布局着,百货商店,副食商店,五金日杂,肉食店,蔬菜店,规格不一的饭店,沿街散落的地摊……

村民们经常会三五成群的分布在不同的商店门口“胡球撇哒”,讨论着东家长西家短并及时搜寻着街上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生怕错过什么:川流不息的车辆吼着刺耳的喇叭声,从饭店飘出的嘟嘟囔囔的醉鬼,因为几毛钱与小贩争执不下的怨妇,回来穿梭于车流和摊位间的熊孩子,哪个汽车不小心压死了一只鸡而陷入“鸡生蛋,蛋孵鸡”的陷阱,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揪打溅了自己一身泥的司机,两个下棋的老头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有的人只看不说,有的按耐不住参与其中,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瞎起哄。村子每天都在上演着“喧嚣与躁动”

十字儿的西南角往南目所能及最高大的建筑便是戏台,在村里看戏场面是很宏大的。满场子黑压压的人群和他们的远房亲戚,在农村受邀看戏也是一种崇高礼遇。场面混乱而拥挤,恨不能把摆地摊的一脚踹出去。村民看戏大多是形式大于内容,他们并不一定都能看懂,只是喜欢凑热闹而已。“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与台子上编排好的剧目相比,他们更爱看白天街上所呈现的没有剧本的“人生大戏”。

村里唯一的理发部在十字儿的北边,有很远一段距离。每到年根,有很多人在此扎堆,剪头,染发,烫卷儿,很热闹。“有钱没钱,剃头过年”,在他们看来,理发就是度过年关的通行证,而对生意兴隆的店主来说,扎堆的村民才是他过年关的通行证。

顺着十字儿路口往东走一截是中心粮站,粮站再往东是乡政府,政府再往东才是中心学校—我的母校。远离十字路口的“江湖”让学校成为村子难得的一片净土。朗朗的读书声,甜美的歌声,嘻笑追逐声,与十字儿的喧嚣相比,这里的声音纯真而干净。深处“江湖”的村民们不再希望后辈将来跟自己一球样一辈子困在十字儿路口的江湖里。

原以为村子会一直躁动下去,但命运却总捉摸不定。

突然有一天,疲劳的交通干道不想再行使使命,它要更弦易辙,移情别恋。至此,村子就被命运无情的给踹了!

道路依然在,但没有了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刺耳的喇叭声,村子不再有血液,行将就木。

村民们失去了血液的滋养,也无奈的选择离开这里探寻城市的喧嚣与躁动去了。

学校几近空巢,孩子们追随父母去寻找远方的诗和田野。

戏台如今只是一个更大的空巢,再也没戏了。

理发馆辉煌不在,连铺面也寻不见了。拿不到通行证的店主也不知踪影。

十字儿不再是街心,只是一个无意交叉的路口而已。

街景依然在,只是年久失修比之前丑多了。

一座座空荡荡的院落像散落满地只有页面没有内容的白纸,空洞而孤独。

没有了人就没有了喧嚣与躁动,村子也就丢了魂,猛然老了好多。

老村,我很理解你的落寞和孤独,但请原谅更弦易辙的道路和不辞而别的乡民,要怨就怪罪这无情的历史潮流吧!

老村,请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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