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者——翟高泉

告密者

(本故事纯属虚构)杨成才被几名警察从警车上蛮力拉扯下来,本来就身高体长的他,脑袋在车顶上撞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奈何此时的他早已感受不到疼痛,心中的火焰像冬日里的火柴,未等自己燃烧殆尽,却被突如其来的大雪浇了个透心凉。这种老式的桑塔纳轿车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折磨”,机部件大部分已经损坏,虽然能够开上路,但是那些破损的零部件宛如一根刺扎在血管里一般,随时会爆发生命的危险。

恰巧,他点燃这个“定时炸弹”。

车停在看守所的后门,司机下车给里面的人递条子,站在门旁,各自点了一根烟,便闲聊起来。车上的辅警下了车,嘴里骂着“你这该死的贪官,不求你干点对百姓有利的事儿,你平平淡淡地干着也没人说你啥,非要触碰国家的底线,你往火坑里跳,拦不住。”

“狗改不了吃屎,你这农村来的就是见不得钱。”

杨成才面无表情,这段侮辱性的词汇在他的耳边响起不余百遍,除了家人相信他,没人替他说话。

他前脚迈出车厢,手铐就锁着他的两只手臂,没有起身的力气,他就退着往外爬,突然车子向后退起来,他被卷到裤腿,那警察见了,一只手扶着车门,一只手攥着他的衣领往外拽,汽车突然失控,开动起来,从他的右腿压过去,他大叫一声,就没了声响。

那条腿,向外掰扯,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初次见他是在城里,他在工地的蓝色铁棚子里半坐着,我要问路,六月天伏,热浪滚滚,四处无人,找到他,听口音才得知是老乡。

那个时间值班的人,可以得到20块钱的高温补助,他在一块蓝色铁皮下面,一待就是4个小时。老杨说起话来文绉绉的,除了他被晒得黝黑的皮肤和破旧的穿着,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人曾经是掌管权利的地方官。

酒桌上,老杨喝得兴起,满嘴的胡茬挂着吃完烧烤的辣椒面,突然聊起家里的事情来。

他举起酒杯,冒着凉气的啤酒被他一饮而尽,家里都好吧,多少年没回去了,有个老母亲,生活还能自理。

城里有啥好的,逢年过节也不会去看一下?你这是不孝。

回了家,别人都戳你脊梁骨,骂你是废物,二狗子,你敢吱声?你愿意回去遭人家的白眼?你坏了人家的好事,人家就要你的命。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老杨只比我大十几岁,四十出头的年纪而已,曾经是个县里的官,后来被人举报贪污受贿,在监狱的门前断了一条腿,至今未婚,家里有一个老母,农村来的,不愿意回村,回去遭人白眼。

我看你就像会贪污的人,你连高温补贴的二十块钱都挣,贪污能拿不少钱吧。

老杨先是一愣,嘴角微微搐动,像是想起了心事,开始高声地笑了起来,辣椒面呛了嗓子,他又端起那冒着凉气的啤酒,对着酒瓶一饮而尽。

当年多少人骂我,你这玩笑开得小,我都不搁眼里了,你看咱也是老乡,家乡有啥能拿出手的,你说道说道?

我手里正夹着一块拍黄瓜,被他这么一说,没有忍住,嘴里的酒喷了一桌子。“老杨,咱家乡有啥外地人都知道,何况我呢,黄金啊这还用问,国家管着呢。”我们村是出了名的产黄金的地方,山上山下挖的到处都是坑,有一部分金矿常年开采,有一些近些年因为保护环境,封起来了,做着长期开采的打算。因为金矿的税收,富裕了村里不少人。

你啥都知道,你还年轻,你自然是想笑话我,你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哪来的,别人的嘴里听来的,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不是吗?

老杨到了将醉的地步,今天不知为何喝得痛快了,嘴里的话密密麻麻地往外冒。

那年,老杨还是村里副书记,后山挖隧道,要打通向外的道路,老杨是隧道的监工。不料突然淘出了金子,大家开心至极,说着这是上天开眼恩赐的话。第二天,工人开始躁动了,拒绝将此事报告政府,大家都希望能够靠金子发财,交给国家反倒违反了上天的旨意。

老杨作为国家的干部,隧道的监工,坚决不同意,这些就是国家的,任何私人不得占有。他的执拗遭到了工人的愤恨,领头的将他绑了起来,堵在隧道口不让他出来。

他趁着半夜,逃出来,把淘金的事情报告给了政府,但是 隐瞒了村民想要占为私有的事情。大家伙气不过,在他的办公室偷偷塞了茅台酒和钱,第二天就被人状告贪污受贿,人证物证俱全,老杨抵赖不了,被人抓了去。

所有人都不信他,哪怕他名校毕业,义无反顾回到家乡奉献乡村,被人遭此毒手,他傻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驳,可能是抓他的人打坏了他的脑子,直到现在他都是糊涂的,因为他对于陷害他的人没有丝毫的恨意,他说那是一群人,那是人性在金钱面前的样子,谁都会动摇,任何人都会,诱惑越多,叛变自己内心的速度就越快。

因为执法人员误伤,汽车压断了他的双腿,他没有去坐牢,被母亲从家里赶出来,因为母亲说,他是村子的敌人,在这里他是待不下去的。与其这样,不如走出去,有更好的发展。

奈何,现在他在这小小的工地上挣着20块钱的高温补贴。

老杨说,那时候他还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

但是,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告密。

老杨一定是被打坏了脑子,他始终坚信,只要困难面前,人性终归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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