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改农场那些年

我在鸡鸣三省的西山劳改支队服刑的时候,这座以水稻种植为主的农场已经改造了几代犯人。

支队所属十五个中队都分布在山旮旯里。我所在的十中队因和枫郊村相邻而被更多人叫做枫郊中队。后来实行分管分押,中队专门收押强奸犯,因此也有人戏称“强奸中队”。

中队基建组组长是老犯,因脱逃、抗改、违规等行为在支队各中队呆了十多年了,还差两年才能刑释。人人都叫他“老乌龟”,他都不以为意,且还欣然自得。

有一天,他眯着醉眼,摸到我电工房,神秘地问我:

“电工,你长这么帅也去强奸?”我说: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们一个小县城,公检法三家是隔壁邻居,从建筑上看就存在互通信息,先入为主的腐朽气息。再加上三部门之间父母辈子女辈联姻,更是一群血缘交杂的所谓法上之人。能不制造冤假错案吗?比如,一个疑似强奸的人犯被民警吊打时不吐只字,民警就开始用电棍电击他的生殖器,他对电的恐惧使他呼天喊地时,检察院和法院的全体人员都听到那杀猪般的嚎叫,晚上的公检法三家大院里、家属楼中所有人饭中饭后都已知晓今天抓了一个什么人,犯的什么罪,先前嘴硬,刑讯后乖乖供认。一个月后转到检察院,检察院会直接先犯人一步说:你的情况我们清楚,认罪吧。

法院的老法官是退休返聘的,更神:你的情况从你第一天在公安机关初审时的叫声中我们就知道案情了,而且之后还讨论了你的刑期,我们给你的量刑是四年六个月。

之后我就怀揣一张四年六个月的判决书来到这里。

老乌龟听了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最后仰起那被酒精烧歪的鼻子烧红的眼,对我友好地说:“你的案子我听说你在申诉。冤枉你了大学生,整个中队257人就你一个正牌大学生。”我转移话题问:

“你又去哪个相好家喝酒了?”

“白头发家。”

“听说你和白头发相好多年了?”

“她算老几。”老乌龟摸出卷烟,点上后拉开架势,手指白头发家方向说:白头发年轻时是漂亮,她一家是泰顺方向的盲流,她老公仗着篾工手艺走四方走到这枫郊,就不走了。当时村里大队干部看他是盲流,怀疑他政治面貌不清白,不敢收留。他一家无处安身,就跑到我们农场三分队那个废弃的牛棚来暂住,时间久了就生下了大女儿二女儿和三小子了。现在就赖着不走了。

听人说白头发三个小孩有两个是你老乌龟的种?我笑问。

老乌龟对我挤眉弄眼,笑说:我是没有,但是其他老犯有和白头发搞破鞋。那时候穷,听说和白头发搞一次要2块钱,有的没钱,就把家里来接见时送的东西拿交换。比如说3条上海固本肥皂搞一次,有的食堂偷出几斤盐加几斤萝卜干也可以来一次。

这听老犯说农场旧事就是笑人。老乌龟见我笑,知道说得好,又说:还有更好笑的,有一个家里送了一双解放鞋,舍不得穿。话说回来也是贪她白头发长得好,还有自己也是饿鬼,就趁劳动之机,借机溜到白头发家,两个人商量好一双解放鞋搞二次。第二天那王八蛋去了,拿了一只左脚给白头发就要干。白头发就惊讶地问:还有一只呢?

那人说:还有右脚第二次给,怕全给了你不认账不就亏了一次吗?

听到这我已笑得肚子抽筋了。老乌龟还不罢休,说:好死不死,这个王八蛋本来在三分队,刚好三分队的两百多亩地包围着白头发的家,每天出工都可以见到白头发。这次事情过了突然被调到五分队去,五分队田地在那头,出工根本不经过她白头发家。这事本来就不了了之了。但是白头发不甘心就这样做了回亏本生意,就大着胆子来找中队长,说晒了一双解放鞋在家,好像被你3分队的那个犯人收去了一只,望干部帮她要回。你看看做婊子的胆量大不?

老乌龟说到这,抹了一下嘴角的白沫,又要说这个农场的黄色历史。我怕政府干部经过,就劝他:中队长等下要下来看春耕备耕情况,你喝了脸这么红,要挨尅的。

老乌龟鼓着眼对我:我怕他个屌,整个中队谁不给我老陈面子?他妈的喝点酒算什么,老子一年到头带基建组造桥,修路,挖鱼塘,盖鸭栏,事情做得够多了。

我知道拿中队干部唬不了他。又说:咦,今天林科长怎么没去支队上班?老乌龟一听急问:林科?你看见林科了?

是的,我看他走过加工厂,刚刚进厕所了。

完蛋了,不能被他抓到,前几天在他家里洗地板偷了他家橱柜里的一瓶竹叶青。老乌龟一边说一边走,终于走到监区围墙后一溜小跑往中队菜地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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