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响叮当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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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亲疏,阿黄把家庭里各种各样的关系理得很清楚。以其铃为圆心,以吴明、吴晓波为半径,相关的枝枝叉叉,它好像通过鼻子都能够嗅出来,哪怕只到家里来过一次,再进门时,它都会很友好而不是汪汪地乱叫。

连其铃喂养的动物都能够照顾周全,更不用说人了,人类的好朋友非狗莫属。

这一天,其铃把兔子饲料喂了,老母鸡带着小鸡出了院门,其铃洗了个头,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阿黄趴在其铃脚边睡着了。

村里人在外面喊:“其铃,我在村委会看到有你们家吴明的信,给你带过来了。”

其铃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大门处,接过信,谢了来人后,就坐下拆开了吴明的信。

其铃从来都认为,不管是谁的信,只要是他们三个人也就是家里人的信,都可以互相拆开看,彼此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所以其铃拆开信封展开了信纸。

看信中的字体,好像是女性的笔迹,笔力、劲道谈不上,只有一点女性的娟秀,再看内容,直呼其名。

吴明:
你好!

自分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了联系,已经有十多年了。

今天想说的是一件和你我都有关联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把它当成故事一看而过,而是要拿出意见怎么对待。

分手后不久,我发现自己怀上了宝宝,想去找你商量,却得知你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在戏校门口,几次看见你的自行车后座有一个她,很是甜蜜。不忍心再去打扰你,狠狠心,我到了乡下亲戚家待产,生下了一个女孩,取名晓丽,随我姓蒋。

回城上班后,我把她寄养在乡下亲戚家,在那个年代,一个未婚女子带着个小孩是一件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两年后,我嫁了人,他容不下晓丽,晓丽就仍然呆在乡下,我和他也没有一儿半女。

5年后,我们离婚,我把晓丽从乡下接到了身边。我开始给她讲关于“舅舅”的故事,让她慢慢接受“舅舅”,再在适当的时候让这个“舅舅”合情合理地变身为爸爸。

晓丽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我不想在她有爸爸的时候却享受不到父爱。不知道你以为如何?不知道这个办法,你能不能认可?

想说的就是这些,等着你的回话。
此致
敬礼!

蒋薇薇
19xx年x月x日

看完了信的其铃,突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闷闷的,这算怎么回事?吴明和蒋薇薇谈过朋友,其铃是清楚的,可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这却是其铃没有想到并有点不能接受的事情。

其铃回想起和吴明谈恋爱的时候,其铃说:“你这么讨人喜欢,以前就没有谈过女朋友?我不信。”

吴明像是被人看穿了什么似的,第一次在其铃面前怯弱地说:“谈过一个女朋友的,和你谈之前,刚分手。”

当时还挖苦过他,原来,他的怯弱是因为他对蒋薇薇做了“坏事”。

她气哼哼地随手把信往地上一扔,任那信纸随风飘散。进到屋子躺倒床上尽情地生起气来,想不过,又跑到堂屋开启了电视,电视里是京剧频道,其铃也懒得换,听着那咿咿呀呀的唱腔拉得好长,思绪就随着这长腔短调的曲子飘忽开去。

吴明的这个事情做得确实叫人恼火,让人心烦、添堵。可转念一想,孩子有什么错呢?而且在只能生一个孩子的独子年代,孩子有多么稀罕,只有独生子女家庭知道。其铃想,自己从小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姊妹9个,热热闹闹,从来没有感觉过孤单。

瞅瞅吴晓波一个独儿子,不是玩游戏,就是看动画片,再不就是拉着大人陪他“打仗” ,吴晓波最爱去的地方,不是游乐场,而是吴明他们下乡演出的“戏班子”。那里人多热闹啊,又有那么多的道具,他可以任意地舞刀弄枪。

吴晓波最喜欢的节日就是春节。其铃家的几姊妹的小孩,其铃表亲家的小孩凑到一起几十个,怎么打,怎么闹都可以凑成一台戏。而且每年要从大年三十直闹到正月十五才结束,吴晓波的童年真是无忧无虑。

而蒋薇薇的女儿蒋晓丽是怎么过来的呀?在乡下呆了几年,生生地和亲生母亲分开,亲生父亲还没见过面,只知道有个“舅舅”。

其铃一下子觉得心里好疼,这可是自己儿子吴晓波的姐姐呀。想到自己儿子会有一个姐姐,其铃瞬间释怀了,不但吴晓波在他们百年后有了一个有血缘的姊妹,以后在照顾年老生病的吴明时,儿子吴晓波不会是孤军奋战,他会有一个得力的同盟军,自己不是也轻松一些?

再说,蒋薇薇的女儿蒋晓丽,是在吴明已经和蒋薇薇分手后发现怀上的,吴明知不知道还另说。吴明和自己谈朋友到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本本分分,顾家还孝顺自己的父母。他以前的事,他在还没有认识自己以前的事,自己没有参与,也就犯不上去责怪他。

想到这些,其铃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醒悟,不再生吴明的气,谁没有个过去?关键是,吴晓波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血浓于水,再怎么比那姑舅老表的姐弟要强许多吧。

想清楚了,想明白了,其铃就想着要去把扔掉的信找回来收好,让吴明回来看。正抬脚往门外跨出时,阿黄用嘴衔着那张满天飞的信纸跑到了其铃跟前,其铃弯腰抱起阿黄,又是亲又是抚摸:“天意啊,阿黄。”

11月的天气,已经有了冬的苗头,窗外的枯枝败叶,预示着冬天脚步的来临。

睡过午觉起来的其铃,正在给兔子喂胡萝卜,三瓣嘴的兔子吃起胡萝卜一点障碍也没有,嘎嘣嘎嘣的嚼得脆生生,其铃看着心生欢喜,却感觉到脖子后面有热气,回头一看,见吴明拎着下乡的行李站在身后看着她和兔子的交流。

其铃惊叫道:“哎呀,你不声不响的,吓了我一跳。”

看着其铃嗔怪的神情,吴明“呵呵呵”地笑着,跟着其铃进了屋。待吴明放下行李,喝了热水,心思落定后,其铃把那封信拿给了吴明,一句话没说,进了房间,把吴明一个人留在堂屋里读信。

吴明拿着信觉得有些蹊跷,平时很少收到信件,低头看看信封上的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哪儿见过这字?

吴明心不在焉地展开信纸,先看了看落款,“蒋薇薇”,吴明警惕地打起了精神,怎么会是她?她会有什么事要说?信封被拆开的口子,摆明其铃知道了信的内容,可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吴明忐忑不安的把信读完,一下子人都傻了,他记不起来刚才其铃把信交给自己时,是愤怒的表情还是随和的表情。这个事情来得太突然,他拿不准该怎么和其铃说才能让她信服,懊恼得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着。

晚饭的时候,吴明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连吴晓波都觉得奇怪:“今天不过年,不过节,怎么这么多好吃的?”

吴明大气也不敢出,等他们娘俩吃完饭,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其铃看吴晓波进了自己的房间,就跟到厨房,压低了平时的大嗓门对吴明说:“你的骗术行啊,瞒了我十几年,都没有吐露过一个字。”

吴明看着有点愠怒的其铃,怎么解释给她听呢?怎么又能够让她听得明白呢?吴明也是在看了这封信以后才知道他和蒋薇薇之间还有一个女儿,说是想瞒住其铃,倒是没有这个意思。

当初也是蒋薇薇到了吴明家,受不得吴明后妈的冷嘲热讽和怠慢,非要分手的,吴明曾极力挽回,反复说明:“以后是我们两个人过日子。”

可蒋薇薇对吴明后妈骂她:“未婚先宿,贱。”一直耿耿于怀。

那时候,未婚同居是没有法律规定的“犯法”,四面楚歌似的被说成是作风不正派的女孩子,在人前难以抬头。而吴明家里人也这样说蒋薇薇,她自然不能释怀,受过刺激的伤痕不能抹平,坚持分手。吴明奈何不得,本来准备进入结婚拿证环节的他们,只好各自转身。

处于失恋状态的吴明,想起了那个在戏校门前认真看小孩们练功排戏的其铃。以前只是觉得其铃这么专注于戏曲,在流行音乐、迪斯科大行其道的时候,难能可贵和可爱。

当又一次在戏校大门口看见其铃时,他就不由自主地尾随着往家骑车的其铃,知道了其铃住的村子,这才七弯八拐托人找到村里的媒婆做了介绍。

在吴明回来之前就已经把这个事情想得明明白白的其铃,故意装着很大度的样子,看也不看吴明,接过吴明手里的碗盏洗将起来,并扭头对吴明说:“行了,行了,找个时间上蒋薇薇家看看吧,顺便把闺女带过来认个门。”

怕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吴明平端着的湿漉漉两手,呆呆地看着其铃,半天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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