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桃花始盛开（六十）

四人深深浅浅的回到了山上。

法观早就煮好了姜茶，还温在那会咕嘟咕嘟冒泡的茶壶上。

法人使劲的抖了抖那把巨大笨重的至少可以容纳三个人的伞，把它斜斜的堆在干净的墙角晾着。诸葛先生放下竹篮儿，解下身上的披风抖了抖半边的落雪，便被法观接过去晾在了廊下收进来的晾衣杆上。

至于那俩孩子，进了院子就撒丫子玩雪去了。

“这俩孩子，快回来把姜茶喝了！别感冒了！”

弦音和之舟这时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只是在这堆满了鹅绒般纯白的院子里一点点的滚雪球做雪人。

法人和诸葛仲明见了礼，才在廊下的小板凳上落了座。

“诸葛先生，不如咱们去偏殿坐着吧。”

“无妨，看着孩子要紧。”

法观又从厨房烧了一盆炭火来，放在茶壶边上，这廊下变得更温暖起来。

“前日里我和弦音看到一男子牵着牛，可是先生？”

诸葛仲明哈哈笑了笑，“那是我老丈人。”

法人惊，“那咱们是把老丈人和牛留在那草屋里面了？这可万万使不得。”

“他们不住山上，前几日只是来探望一下我罢了。”

法人点点头，如此才放下心来，“先生既已成家，那之舟可是——？”

诸葛仲明又笑了，“内人尚未生育。之舟只是家中随侍。”

“阿弥陀佛。”

法人不禁感叹，这之舟还这么小就要照顾大人，再看看弦音，可是被保护成寺里的掌上明珠了。

人各有命，大抵如此。好在这诸葛先生似乎对之舟还不错。

“在下有一事想托付给长老。”

“还请诸葛先生但说无妨。”

“过几日我们便要离开此地了。山下这草屋还烦请长老照看打理。”

“何时回来？”

“许是不回来了。”

“先生来此地，可才月余。”

“我等来此处就是为了等一人，如今人已等到，就该离开了。房子已空，未来就交给有缘人居住吧。在此之前还请长老有空多照料。”

“阿弥陀佛。”

法观给两人续了茶，又取雪水放在碗里化着。“如此太平盛世，诸葛先生还学姜太公，这等来的人，怕也不是等闲之辈了。”

仲明笑了笑，“这雪水烹的茶，也不同凡响。”

雪渐渐的停了。

弦音和之舟玩累了才回了廊下坐着，没多久，两个孩子就被火盆散发的热气温暖着睡着了。法观从屋里拿了毯子来给两个孩子盖上，那茶壶儿开了，又咕嘟咕嘟的叫着。

“这茶壶儿，颇有些温酒斩华雄的意思。”

“这时下光景，更像是青梅煮酒论英雄。”

“如今也不是当时的三分天下了。”

“是何领域的三分天下，也不好说。”

法人看着法观和诸葛仲明之间的你来我往，好似是无形的刀光剑影在闪烁。

“第一次去拜访先生时，听到的丝竹之声甚为悦耳，不知先生可否重现？”

仲明点点头，“可有琴否？”

法人起身，去大殿的佛座底下摸索着取了一把古琴出来。

“这琴叫‘凤鸣’。有些年头了。”

仲明接过凤鸣，却沾了一手的灰，还弄脏了仲明的白衣服。

法观忍着笑，拿过湿纸巾递给仲明擦了擦落满了灰尘的古琴。

低眉信手，转轴拨弦，三两声便道出了铿锵之音，声传百里。弦音从梦中被惊醒，摔下了凳子。

“师父，哪儿来的琴？”

不过几声，便仿若可敌过万马千军。高水流水，阳春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