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仍旧在转

去年在甪直的农业博物馆，我看到了一部水车，静静地趴在水槽边，车厢，龙骨，轱辘，还有车幅的颜色都尽显苍老，岁月已褪尽了它满身的激情；还有一条条的裂纹，像踏水车人脸上的皱褶。

“该抹抹桐油了”，我想。

那不过是供游客怀旧的道具。这两天，我在看蒋坤元的新书《水车转啊转》，看着想着，面前就有了水车转动的画面：车幅被龙骨带动，“吚吚吖吖”钻入水水，“扑扑”地溅出一团团水花，车厢内，清水徐徐，出口处如龙嘴里喷出的水柱，汤汤潺潺。

水，流入干涸的稻田，一路呲呲有声，被滋润的禾苗有了“沙沙”地欢笑。

现在的孩子是不会感受得到的，也许还被他们嘲笑。

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水车转啊转》叙述的不是夜色，不是黑暗。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或事，用孩子们的话叫“老掉牙的故事”。这些老时光，旧物件，在199篇文章里记录的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这些故事大都有些心酸，父亲几个人去湘城街参加区生产骨干分子大会，十几公里的路来回都是用步子丈量，因为口袋里干干净净，一天下来肚子竟也是干净的。当洪涝灾害来临，村庄成了一片汪洋泽国，又是父亲带领乡亲们支起了水车，连续转了三天三夜，硬是将村庄从水里捞出来。

在“人定胜天”的年代里，没有机械，没有电，即便这转动的水也是脚一高一低地踩出来的，手一前一后地拽出来的。

所以我认为这199篇真的不多。

也许是年轻相仿，经历的时代相同的缘故，我尤其喜欢读些回忆类的文章。忘记过去就是忘记根本啊。读《水车转啊转》，对苏南以往的风俗习惯以至人情有了全新的认知，也就对现在繁荣的苏南不会感到惊奇。窥一斑而知全豹。像北岛说的，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苏南的盛世繁华，也是勤劳勇敢的苏南人一步一步踏实踏实地走过来的。

本书较大篇幅里都在描写一个人：父亲。一个平凡而忠诚的基层干部，一个一心为民为集体的“九品芝麻官”。

父亲年轻时就追求上进，从来不知道苦为何字，别人一天罱四船他要罱六船，祖母埋怨他干活不要命，他回答自己有上进心，就应该跑在别人面前。入党后的父亲更是严格要求自己，他不顾性命抢救风车，面对爆炸的气灯，扑火，抢救伤员。当上大队领导时仍在开河工地上和平常人一样，手挖肩挑。

也许在作者的心中，父亲就是一架转动的水车，不知道停歇。

这样的基层干部是时代造就出来的，我童年时也见过，大队书记出门都靠自己的两条腿，一顶草帽，卷着裤腿，除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外，与平头百姓并无两样。白天走田间，晚上还要召集生产队长开会，什么补贴，加班费，一样也没有。

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基层领导看了有什么感想。

家长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作者无疑深受父亲的影响，自幼耳濡目染过父亲的所作所为，并在心底为父亲树立了一座丰碑。

蒋坤元的笔不会停，水车仍在转动，因为生活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