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旅者—暗潮汹涌—03

奴隶们为他们的奴隶主辩护,嘲讽着另一个奴隶主,他们满怀虚荣地歌颂着,幻想着自己站在主子身边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丝毫没觉得自己是奴隶一样.......                                          ———利德尔的欧西根

“碧莲娜......你从前像这样......杀过人吗?”翠丽法一边在莫凡尼亚乡野的山间小道上行走一边向自己的好姐妹说道,她的语气有一丝畏缩与迷茫,毕竟在牵雅尔,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杀戮,在清醒过来的瞬间,一阵罪恶感与后怕猛然地爬上了她的背后.只是当时因为情况危急,她并未来得及调整心理.此刻她如此发问,明显是想博得一些认同.

“嗯?啊......老实讲干过很多次,不过第一次确实有些不舒服.”碧莲娜带着好奇的眼光转过头来,她的语气很平常,好像这并不是多么值得注意的事.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好友的心病.这位女巫连忙抱住闺蜜的腰部,将她搂在怀里.“不过不要紧的,人生总会有那么糟糕的第一次,我们最终都会适应它.”接着,她缓缓松开了比自己矮上一头的翠丽法.然后快速地抬起手施法,隔空创造出一个杯子并注满鲜奶,接着将它加热,又快速地撒了些糖进去.碧莲娜将热好的甜奶递给了好友,顺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再这之后,她又一次挥手,在一片阴凉处创造出两张木制凳子.

“坐下吧,翠丽法.走了这么远你应该也挺累了.”碧莲娜一转以往的强势,温柔地搀扶着好友坐下.

“以前在我的故乡,利德尔.女巫被认为是不详的存在,人们都恐惧、憎恶着天生拥有魔力亲和的“巫师”,并不把他们当做“人类”同胞看待.我也同样如此.”碧莲娜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从前的往事.“当我出生起,就展现出惊人的魔法天赋.我的家人当时自然都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很快冷静了下来把我藏了起来,但同时也从此禁止我出门.整整十多年,我都待在那昏暗的地下室里,可以做伴的只有老鼠跟蟑螂.回想起来还真是.......哈哈哈........啊,抱歉.”讲到童年的悲惨经历,碧莲娜不由得一阵苦笑,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立刻表示了歉意.擦了擦鼻子后,她接着说下去:“在二十岁那年,我终于忍受不了逃了出来,但我始终不敢离家太远,那时候我还很害怕孤独.”

“想必你那时候一定很渴望像被正常人一样对待,像他们一样去爱或被爱.”翠丽法听得很入神,对于好友那令人同情的悲惨经历,她如此说道.

“当然想啊,那些日子里我做梦都在想我要是没有这所谓的魔法天赋该多好.但现实这东西,终究不是魔法就能改变得了的.”碧莲娜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继续说道.“某天,我躲在门前偷看他们,发现我的家人全都焦躁不安,我的兄弟姐妹还有母亲总是走来走去、心神不宁.唯有我的父亲一如既往无动于衷,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其他人走来走去.啊,我还记得那家伙将我关进地下室的死人脸.”说到这里,碧莲娜低下头抿了一口鲜奶,她一向坚定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代.

“你恨他吗?”

“不,没到那地步,事实上那家伙作为一个父亲,很合格.”谈到这里,碧莲娜像是又回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翠丽法敏锐地观察到一抹泪滴自她眼角流出.“当时,我只顾着眼前的甜蜜家园,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女巫猎人,很明显他感觉到了我身上的魔法力量.那家伙从背后抱住了我,捂住口鼻不让我出声,慌乱之中我不断蹬腿但根本踢不中那家伙.......”

“不过看样子.....那些家伙没能抓住你.”

“嗯.....是的,在我即将昏迷的前一刻,我看到我的父亲冲了出来,自我小时候起一直给我冷眼、把我关进地下十多年的父亲.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短剑刺向了那个抓住我的探子,那家伙吃痛地放下了我.但更多的女巫猎人冲了出来,他们包围了我与父亲,我的兄弟姐妹与母亲也目睹了这一刻,但他们无能为力.我的父亲拼命地把我护在身后,他砍倒好几个冲向我的敌人,但自己也身受数剑,我只记得当时他一边将那些家伙逼退,一边大声叫喊让家人离开.在解决了十多个人时,他满身窟窿,因失血过多永远倒在了我的身边.........”谈到这里,碧莲娜的声音变得细微而低沉,她的眼角露出一抹泪滴.但女术士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我不记得当初具体发生了什么,当我恢复意识之后,我只看见周围零零散散的数百个尸体.那是我第一次杀戮.后来,我想办法安置了我的家人”

“那帮家伙为了抓一个孩子居然出动了这么多人?”翠丽法显然是被利德尔对待巫师的行为震惊了,一向文静的她也不免激动起来.“嗯.....对不起,我真不该听到这些.”接着,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并表达了失控的歉意.

“没关系,我只是想说,有时候我们必须学会坚强,必须坦然面对杀戮.无论是作为杀戮者还是受害者.”尽管讲述着严肃的事实,碧莲娜那双绿琥珀一般的眼睛还是温柔地注视着翠丽法.

“是的......嗯....谢谢你.”翠丽法显然对好友突如其来的温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该感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碧莲娜凑近了一些,“你知道嘛,丹迈尔这家伙虽然平时很安静平和,但遇到危险从来都第一个挺身而出,所以我才喜欢他啊.”谈起自己的伴侣,碧莲娜的眼神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

“啊,我还以为你们俩关系并不是那么好.”毫无心机、口无遮拦的翠丽法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捂住嘴巴.“唔....对不起.”

“哈哈哈哈,看来我平时应该对他温柔一点.”碧莲娜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一丝不悦,此刻的她仿佛变成了一个只有二十来岁、开朗健谈的少女,与平时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在你们眼里,我总是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女人,不是么?”她打趣地说道.

“啊?没有啦没有啦!至少我从来没这么想过”翠丽法的手与头顿时像拨浪鼓一样摇动起来.这一举动逗笑了碧莲娜,她一直很羡慕翠丽法,尽管活了八九十年,她的这位密友依旧保持着孩童一样的纯真.不过她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了,因为女巫灵敏的耳朵听到了在数诺里外,有一支装备重甲的军队正在靠近,人数大概在1000人左右.

“翠丽法,恐怕我们得加快脚步了,我听到一支军队正在靠近这里.”女术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声音再度变得严肃,又变回了那个冷若冰霜的碧莲娜.

“唔.....好的.”年轻的女巫愣了一下,但很快也站了起来跟上了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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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柯罗恩,居然顶撞薇拉墨斯大人,你可真是勇敢啊.我都有点崇拜你了.”阴森的要塞之中,坦尼博德依靠着一根巨大的黑曜石柱,朝着他端坐在王座上郁闷的同僚打趣.

“闭嘴,你这玩忽职守的家伙!不去好好管理你的领地,跑到我这黑狼口做什么?”柯罗恩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令他心烦的乌祖林人,他那粗糙如枯木的左手紧握住巨剑,但没有想要挥舞它的意思.

“别太动火,兄弟.你现在受了伤我不想占你便宜.”坦尼博德依旧一副欠揍的样子依靠在巨柱上,或许是为了进一步嘲讽对头,他甚至伸了一个懒腰.“就算你身体恢复完好,也未必能够胜过我.”

“也许,但是别低估我的决心.”说这句话时,柯罗恩的赤瞳死死地盯着坦尼博德.他的巨剑也同时微微触碰了一下地面,龟裂顿时从王座一直散布至乌祖林领主的脚边.这股尴尬而肃杀的气氛让一旁的昂西鲁不断吞咽着口水,他知道一旦两位铁驭领主打起来会发生什么情况.整个黑狼口会在一瞬间被夷为平地,或许会是更糟的下场.

“好啦,我没想跟你打架,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执着于要杀了那些家伙.20万廉价的劳动力哎,你知道那有多大的价值吗?”

“我才不在乎什么狗屁的利益关系,人一旦背叛就必须得去死!”提起那些被释放的囚徒,柯罗恩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无意间释放出的气浪瞬间撕裂了周围的地面与墙壁,制造出一道道如攻城武器留下的可怖划痕.

“别激动,柯罗恩.你这样子待会怎么面对拜尔托克大人?”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了,坦尼博德举起双手,示意柯罗恩冷静下来,同时传达了一项重要消息,他们的主人:塔拉莫德即将降临卡芝诺.

“拜尔托克大人?”听到他们那无情领袖的名号,柯罗恩顿时从狂躁中清醒过来,可见即便是他,对于那位冷酷铁面的统领依旧保持着刻骨铭心的敬意.

几乎是在黑狼口领主提到自己上司名字的一瞬间,一阵黑色的旋风便席卷了这座要塞.这股非自然的风暴来得是如此强劲,高耸如灯塔、宽阔似城墙的巨型将军松树在眨眼之间便被这强大的力量卷飞到空中,整个卡芝诺地区上方的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出一道巨大的空洞,方圆数诺里之内的大地在妖风的席卷下龟裂出一道道堪比峡谷的沟壑,甚至整座黑狼口都在这恐怖的风暴下飘摇颤抖,这城市大小的要塞在那可怕的天灾面前,显得是那样渺小脆弱,简直就宛如暴风雨中的纸船.要塞内平日那些坚定的铁驭守卫,此刻却慌乱地抱作一团,绝望而惊恐地看着城塞外那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

巨大的震感与响动就连要塞的最深处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副官昂西鲁正因此焦急地来回踱步在王座之间内,很明显,即便身为柯罗恩的副官,他也没有力量阻止如此大的灾难.

“我们该怎么办,大人?是敌人的巫师发动了袭击,不,不对,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天灾!”副官焦急地提醒着两位铁驭领主,但二人均未有什么惊慌的表现.尤其是坦尼博德,他似乎一早就预料到这事会发生.

“看,我可没闲工夫吓唬你.”

柯罗恩对此没有回应,只见随着一道闪光,他瞬间便从王座上消失不见.下一刻,他便来到了黑狼口的瞭望高台,恭敬地单膝跪下,向那漆黑的天空俯首致意.

“恭迎,拜尔托克大人.”

“约西顿那边的事我听说了,你做的不错,柯罗恩.”宛若来自幽界中恶魔的声音回荡在天空中,黑色的巨大旋风也随之消散.从中出现的是一个庞然、漆黑而可怕的巨影.宛若钢铁铸成的要塞有了生命,宛若数千辆超重型战车被溶解穿在了一位巨人的身上,这就是拜尔托克,铁驭九统领之一,钢铁兄弟会的最高领袖.在那漆黑巨影的衬托下,柯罗恩乃至他脚下的黑狼口顿时如同婴儿与他温暖的婴儿床一样稚嫩了.紧接着,这个巨硕的黑色生物踏出大地上的第一步,那一霎那整个世界都宛若震动了一下.他弯下腰低头凝视着自己的仆从,瞳孔好似鲜血染过.

“薇拉墨斯放走了那些叛军,是吗?”拜尔托克的嗓音犹如钉锤划过锈蚀的金属.“但你阻止不了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对错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不过你能坚持自己的意志,我很高兴,兄弟会以你为榜样.”

“统领过奖了,我只是因为厌恶背叛者而作出的私自行动.”柯罗恩没有抬起头,在那严密的头盔之下,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更无暇看破他的内心.

“嗯......约西顿这次叛乱,只是暴雨的前奏,你应该能感觉到,黑狼领主.”无情铁魔站了起来,巨大的阴影顿时将黑狼口完全遮蔽.“这是一次试探,如果我们表现出一丝软弱,这些反抗军就会越发变本加厉.”他补充道,表明了自己前来的意图.

“遵命,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答应下来的同时,黑狼领主把头埋的更低了.

“最近,海岸边的异变又开始变得频繁了,我们的王已经下达了命令,要求我们封锁好整个里克图斯的海岸线.所以,叛军的事就劳烦你们了.呼~”如高山一般的无情铁魔发出沉重的呼吸声,接着便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仅留下黑狼口周围的狼藉.

“你听到了头儿要我们干什么吧?”不知何时,坦尼博德已经出现在了柯罗恩身边.

“不用你说,这次我不会放跑任何叛乱者了”城防官终于站起了身,他赤红的眼瞳望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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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啊!我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在莫凡尼亚附庸国—卡柏尔境内的西鲁达、镇,一座普通的旅馆内.兰顿伸了伸懒腰,满足地打了一个大哈欠.便准备迎来崭新一天的早晨,然而当他想要叫醒另一张床上的雷莫斯时,这个敏锐机灵的家伙突然意识到一点不对:“唉?丹迈尔这个家伙跑哪里去了?这馋猫总是神神秘秘的,在外边到处鬼混.该不会.....这家伙扔下他跟雷莫斯,自己提前跑回帕多维去邀功领赏吧?”想到这里,炎神行者顿时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明明已经是一百二十岁的成熟人士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就在他滑稽的心理活动结束的那一刻,雷莫斯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立刻向站在床边的老友问好:“早安,兰顿.”

“雷莫斯,你昨晚看见丹迈尔那家伙没有.”

“昨晚他把我们丢床上之后就出去了啊,之后发生了啥我也不清楚.”

“该死!这家伙总是招呼不打就到处乱走,等我找到他非要.......”

“非要什么?”就在兰顿在卧室内发牢骚的时候,丹迈尔打开门走了进来,在二人尴尬的眼神中,他放下了手中的包裹在床头的柜子上,里面装着的是两份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饭.“给你们带的早餐,趁热吃吧.”

“唔嗯.....你昨天晚上究竟干什么去了?”在丹迈尔转身的同时,兰顿发问道.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铁驭那帮家伙派了间谍跟踪我们,虽然昨晚我已经把她赶走了,但我也不确定她何时会再跟上来.还有......在我来之前,我听说了莫凡尼亚有不少血族出没的消息,回去时必须要多加小心........你们赶紧吃吧,吃完我们就动身.”简单地说明情况后,丹迈尔就立刻顺着走廊朝楼下走去.

“看样子回去的路比来时要更加凶险呢.不过在这之前,先享用丹迈尔先生给我们带来的美味吧~嗯,这牛肉的香味真浓郁,美食家的品味就是靠谱啊.”随着丹迈尔的脚步声逐渐走远,饿了好几天的兰顿与雷莫斯也开始坐在床边狼吞虎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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