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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俪晓很小就看过流星雨。
一颗流星划落天际,人们说那是扫帚星。又一颗流星划落天际,流星不停地划过,那时她不懂那叫流星雨。后来她知道那叫彗星。
传说每一颗流星划落的地方,那里就有一个生命消逝。天上闪烁的繁星,就是地球上一颗颗跳动的人类的心灵。
1.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总令人心惊肉跳。
人们说要地震。
那个夏天的半夜,父母突然抬出平时晒稻谷的大篾篬(直径有五尺多,类似于筛子),放在院子里,让全家人都坐进去,说预防地震。
一位姑姑又高又亮的大嗓门儿在寂静的深夜回响,恐怖席卷全村。大人小孩儿蜷缩在大篾篬里,盖着薄薄的被子,吓得瑟瑟发抖。
抬头仰望满天的繁星,一颗流星遽然划落,又一颗流星遽然划落,接二连三的流星,不停地划落,天空下起流星雨。
不知是谁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年的雨下得真大啊!山洪爆发,河流泛滥,樯倾楫摧,仿佛要*天*崩*地*裂。
闪电似一条蛟龙从洪水中突然腾空而起!“咔嚓~”的响雷震裂山谷。
第二天,天放晴了,冉冉升起的太阳像柴鸡蛋的蛋黄,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
大地一片狼藉,田野就像一块块明镜,沉浸在汪洋之中。
在那很远的山谷里,有一条砍柴的人,采药的人,打*猎的人,走亲戚的人,往来商贾之人走出的山路,它地势险峻,狹在两座山谷之间。
那时,打猎的人总能用鸟枪打来一只狐*狸,一只山兔,一只刺猬,一只*野*鸡*或一头野猪。她很小就吃过这些肉,因为她的二爹是个打*猎高手。后来不允许打*猎,他二爹才收起鸟枪。她曾经咬到一颗小小的霰弹,“咯~嘣~”一声,差点儿嘣掉她的小牙。
那一夜的狂风骤雨之后,第二天,人们经过那座山谷时,突然惊奇地发现,整个山谷里,堆积着数不清的死去的狐*狸(人们叫mao狗*精),听说所有的*狐*狸都自发集中到此集体自杀。
从此,人们为那个地方起了个新名字,叫*mao*狗*冲。
就在那一年,她的爷爷秦记文得了胃癌,大人把甲鱼放在他的肚皮上爬呀爬,说能治病。爬完爷爷肚皮的甲鱼,完成使命,炖汤给爷爷喝了。
“我这是在哪儿啊?”爷爷已经神志不清。
“大(父亲),你在新屋里。”他的子女们围在床的周围。
他要吃鲫鱼,喝鱼汤,一根鱼刺卡入他的喉咙,只听见他的喉咙“咕噜~”一声,结束了他勤劳的一生,全家人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天空一颗流星急速划过,落进他家新瓦房的后方。
那晚他们为老人净身入殓。在大家的哭泣声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他们停止哭泣,仔细倾听,原来那叹息声自棺材中传来,大家掀开棺盖,老人死而复生。
“你们哭啥呀,好吵啊~~”老人的声音细若游丝。
“大,你活过来了。”儿女们转悲为喜。
“好累呀,我刚出去转了一圈儿,看见我们的老祖先,看见好多熟人,还看见那个给我袁*大*头(银*元*)的富人和他夫人,他们远远地望着我,向我招手。一个黑衣黑帽黑脸的人,向我走来,他的牙齿真白,他拉过我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人在一个厚厚的本子上画了一道,说过一段儿再让他来吧,我就回来了。”老人声音微弱,喘了口气。
第二天,老人披上女婿给的黄大衣,慢悠悠地在菜园儿里散步。
一个月过后,回*光*返*照的秦记文老人,永远离开了他的儿孙们。
送他上山的那一天,天空下起瓢泼大雨。
2.
在遥远的北方省会石市,一座孤*儿*院*里,来了两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他们手牵自己小小的儿子,带着礼物,感谢*孤*儿*院当初对他们的收留。他们就是在这里,分别被两个家庭领养。
他们各自的父母在他们年仅八岁时,就离开人世,女孩儿六岁的弟弟也失踪,可惜她那里只有一张弟弟很小时的黑白照片。
孤*儿*院的学校*组*织*大家看了那场电影《蓝*光*闪*过*之*后》,那惨*烈的画面雕刻般印在孩子们记忆深处。
这两个*孤*儿来到养父母家,渐渐长大,参加了工作,后来他们相爱结婚,并有了两个儿子。
结婚后的女孩儿,和丈夫一起,一直在寻找她失踪多年的弟弟。冥冥中,她始终相信弟弟还在人世间,她从未轻言放弃,她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回弟弟。
时光荏苒,又是二十年过去,他们的两个儿子相继成年。
大儿子郭自立出国留学归来,前往深圳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电脑城与她相遇,(作者薰衣草的清香原创首发)他对娇巧玲珑的俪晓一见钟情,而俪晓对他只是略有好感而已。他不屈不挠地对俪晓展开了猛烈追求。
俪晓的姐姐在北方又一小城结婚,做起电脑生意。俪晓从南方来到姐姐所在的小城,自立为爱一路追随俪晓来到小城。
自立随俪晓回到她的故乡,一程山水一程爱。他的暖心体贴,细致入微,似春雨润物细无声,他温暖了俪晓的心田。
自立陶醉在那如画如诗的山山水水里,徜徉在田园牧歌的世界里,流连忘返。
万籁俱寂,二人静静地伫立在夜空之下,看那繁星满天。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她讲起小时候看过的流星雨,讲起那时的mao狗冲……
他无限神往,沉浸在爱的喜悦和甜蜜中。
“流星雨,看啦!”俪晓尖声叫起来。
二十年了,她再次看到流星雨。
她愿这份美好的爱情久久长长。
那年的十月,他俩喜结良缘。二人琴瑟和鸣,相亲相爱。自立每天早早起床,为俪晓热好一杯牛奶,做好早餐,蹲在地上擦净地板,二人吃完早餐,一起去新开的店面上班。
随着儿子的出生,自立暖男的性格更加凸显,她细心呵护照顾着俪晓和孩子。
自立没有亲生的爷爷奶奶,更没有姥姥姥爷,但他对当初抱养爸爸妈妈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却极尽孝顺,直到他们相继去世。
他更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他父亲去世后,母亲有关节炎,他炒好盐装袋,每天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为母亲敷关节处,每晚为母亲捶背捏腿。家务事从不让母亲插手。
但是母亲始终有一块心病在心头萦绕,母亲的弟弟,他未曾谋面的舅舅是是否还在人世间,母亲和去世的父亲曾经找寻多年未果,如今这个艰巨的任务转移给自立和俪晓,他俩常常在网上搜索,却如大海捞针。但他们始终未曾放弃继续寻找。
随着岁月久远,母亲常常看着那张黑白照片发呆。
好在母亲有理发的老手艺,让她多了一份精神寄托,从中找到快乐。七十岁的她退休后依然不闲着,她想帮衬一下儿子,儿子又贷款买了一套新房。她在儿子住房附近找了一间很便宜的小房子,给人们理发。来理发的大多是周围的居民和一些老人,几乎都是固定人群。
自立每天早早起床,做早餐,送孩子,擦地板,而妻子俪晓只管正常上下班看店面。
他来到丈母娘家也同样勤快,深得丈母娘喜欢。
时间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悄悄地划过。
3.
这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
自立和俪晓没去门市,孩子也暂停上课,在自己的房间写作业,母亲在客厅看电视。屋里温暖如春,窗外却是厚厚的白雪。
母亲打开平时习惯看的寻亲栏目,一个个感人的画面,令人为之动容。母亲总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在上面看到弟第的信息,可是电视令她一次次的失望。她关闭电视机,叹了口气,回自己房间躺下。
自立和俪晓打开电脑,突然闪现出母亲老家的画面,他俩看到屏幕前母亲老家的今昔对比照片,不禁心生感慨,突然产生一个想法,等春暖花开时带母回她老家看看,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自立带着母亲坐火车前往她的老家。
一幕幕陌生的画面,从车窗一闪而过,老人静静地看着窗外,时而开心,时而忧戚。
火车终于抵达目的地,儿子到处打听母亲当年家的地方,当母亲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那里,那儿已完全变了模样,一切都被高楼大厦取代,没有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
人事变迁,岁月更迭,哪儿还有她当年的家?
他们来到当地的*公*墓*,可是偌大墓地,到哪里寻找他姥姥姥爷的墓呢?
他们又返回墓地管理处,从登记名册上寻找他姥姥姥爷的名字,可还是没有找到。
管理员让他们留下了姓名和联系方式,地址,说若有什么新的消息会电话告知。
母子二人无功而返。
4.
夏天来临,自立一家依然和往常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
一天,自立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里那人自称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希望和他们母子见一面,地点在石市某酒店。
自立带母亲如约前往。
那是一个五星级的酒店,面朝大海,背靠繁华都市。母子二人择一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端来茶水。
一会儿,走来一位休闲装扮的老者,头上戴顶白色的太阳帽儿,他走近的刹那,自立的母亲微微一怔,默默地看了看眼前的老者。
老者微微发福,他脱帽致意,叫来服务员点了自己的饮料,并把菜谱递给自立,让他点自己和母亲喜欢的饮品和菜肴。自立仔细浏览着菜谱,点了两个饮料和稍便宜的菜品,这里的菜真贵,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他把菜谱双手递还给老者。
老者点了满满一桌菜肴。
饭菜上桌,老者频频谦让着自立和他的母亲。最后离开时,他递上自己的名片,让自立次日上午按名片地址去找他,并递给自立两张酒店的房卡。
做完这一切,老者起身离去。
自立这才仔细看那张名片,名片上赫然印着石市某地产开发公司,而老者是该公司董*事*长。
这位贵为董*事*长的老者,为什么要亲自请他和母亲吃饭?为什么要见他和母亲?他从何得知他的电话?
带着疑问,第二天,自立按照名片地址和母亲来到老者的公司。秘书安排他们二人坐下,一会儿,董*事*长出现,他叫来司机,他们乘车前往一幢红白相间的别墅。
董*事*长安排司机带着他们参观了整栋别墅。
别墅周围是美丽的花园。水池里盛开着大片粉色、白色的大朵大朵的荷花,风送荷香,锦鲤在自由自在地游着。
这里远离都市 ,一尘不染,小鸟在枝头嬉闹欢唱。
如此幽静的所在,让自立的心变得宁静,母亲的面容也变得安宁。
司机把一串钥匙交给自立,告诉他这是董事长送给他和母亲的。
自立被这突如其来的奇遇惊得目瞪口呆,他和母亲坚辞不收,他们至今不明白老者是谁?跟他们素不相识,为什么会送给他们如此昂贵的别墅?
当他们下楼时,发现老者已悄然离去。
自立再次来到老者的公司时,秘书告诉他,老者已到上海。他把钥匙还给秘书,秘书递给他一封信,并把钥匙还给他。说,这是*董*事*长临走时的嘱托和安排。
自立和母亲带着疑问离开石市,回到他们的小城市。她向俪晓讲述了他们这趟出行的奇遇。
“怎么还有这么奇妙的好事?真的像电影一样。”俪晓兴奋地笑着说。
当她看到那串钥匙时,她也惊呆了!
“哦,对了,这里有一封信。”自立叫来母亲,他们三人一起看起来信来,以下是信的内容。
5.
“亲爱的姐姐,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您一定觉得非常奇怪。”
读到这里,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位老者究竟是谁?
“姐姐当你读到这里,你一定非常奇怪,我是谁?为什么在今天依然会写信给你?因为我忘不了过去的时光,忘不了曾经的苦难,忘不了我们的时代。如今我已六十七岁了,姐姐也应该七十岁了吧?”
“难道这是我苦苦寻找多年的弟弟?你们的舅舅,难道他还活着?”自立的母亲迫不及待地想看下面的内容。
自立继续读信:
“姐姐,还记得我们的父母早早离去,我们姐弟成为*孤*儿吗?有一天,我突然找不到你了,六岁的我是多么难过,我想找不到弟弟的你也心急如焚,非常难过吧?”
听到这里,自立的母亲哭了。
“姐姐,那年我们姐弟失散后,万幸,我被一个好心人领走,可是他们家也很穷,还有三个孩子,我小小年纪就知道如何卖力干活,讨大人的欢心,为了一口饱饭,我拼命地干活儿。”
读到此处,自立也泪流满面,三个人嘤嘤地哭泣。
“他们家实在没有更多的粮食供养四个孩子,最后他把我送给另外一对夫妻。送走那天,我的养父很难过,养母给我洗干净了身上的衣服,把裤腿上的补丁补好,鞋上的洞缝上。我恋恋不舍地离开,流着泪不断地回头张望,哥哥,姐姐和妹妹追上我,他们哭了。”
自立一边读信一边哭,眼泪打湿了信纸。他的手在颤抖。
“我的新养父母当时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们无儿无女,对我视同己出,送我上学,给我买新衣服。因为他们是有知识的工人,说一定要培养我成才,我非常感恩我的两对养父母。后来,我以优异的成绩留学深造。
“我学的是建筑专业,毕业后我回到养父母的身边,和我的大学同学结婚,并生下一儿一女。如今他们留学归来,在重要的岗位施展自己的才华。”
听到此处,自立的母亲感到欣慰。
“这么多年,我经历了苦难,但也遇上了好政策,好际遇,做了房产项目。如今有一点成绩,我感恩养父母当初对我的养育。他们的下一代,都在我的公司做着管理层,他们尽职尽责,给予我很多的帮助。”
自立的母亲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笑容。
“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我的亲姐姐。
“一次,我回父母的老家去看看他们的*墓*地*,在管理处,他告诉我有一对母子跟我找的人一模一样,他打开你们登记的联系方式,我欣喜若狂,于是派我的属下前往调查,并找到你们的住址和姐姐理发的店。
“他悄悄地取了你的头发,和我的头发一起,拿去做了DNA验证,最终确定我们是百分百的亲姐弟啊!
“但为了稳妥起见,我再一次和秘书前往你处,又一次取了姐姐的头发,做了DNA鉴定,再次确定我们是千真万确的亲姐弟!
“时间已经过去六十一年了,我们的人生已走到老年。回首往事,是多么心酸而无奈!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就让我们姐弟回到从前那相亲相爱的童年时光。可是时光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我在公司已经给外甥一些股份,如若他愿意参予公司管理,公司会尽力培养他一起成长。别墅请务必接受,希望姐姐安度晚年。
弟弟敬上!”
读完长信,三人沉默良久,母亲失声痛哭。那年的春节,他们姐弟一大家团聚,其乐融融。
又一个春天,清明节到来,自立和俪晓带着母亲和舅舅,前往他们姥姥姥爷的故乡扫墓。
那天夜晚,俪晓和自力站在寂静的夜幕之下,又一次看见流星雨划落天际,绚烂了整个天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