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走近一段堡子

春天，走近一段堡子

文/康敏

    宋代王观的《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看到这首词，想着眉眼盈盈处的江南，便觉江南的春虽然妩媚多姿，却过于纤巧婉约，少了一些季节层次的变换。

  其实，此刻的江南一定是春深似海，花语柔情。在家乡武山，也是处处春意浓浓。且不说滨河路两边的榆叶梅、樱花、春海棠、紫丁香，好一番姹紫嫣红，争相闹春，也不说已经凋谢的玉兰、李花、还有最早的迎春早已把春天渲染得惊天动地了，仿佛都想在春天赶一场不同寻常的热闹，来一次不负时光不负春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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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盘旋路上南山，进南峪沟，离县城不远处就是邓家堡，一路上成片成片的油菜花让我置身一种田园的感觉，仿佛刚从繁花似锦的热闹跌入了一望无际的自然之境，看着油菜花开得那么绚烂，又那么宁静，微风处，是油菜花的清香，伏身细嗅顿觉心不再是繁芜的，而是简静、明快的。近处、远处，层层叠叠的油菜花和麦苗黄绿相间，眺望群山逶迤，渭水扬波，此时不由人产生一种俯瞰县城风景、君临天下的豪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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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都会被身边的人和事感染着，就像一朵山花，一株野草，会带给人许多遐想和激励，从中感悟出生命的意义，活出自我，绽放自我，在最美的季节做最好的自己。最普通不过的它们在田野，在石缝都能生存开花，无论是在肥沃的土壤，还是贫瘠的沟壑，都能用一种乐观的姿态，傲然的活着，雨水就是它唯一生命的源泉。只要春风过处，哪怕大地依旧被寒意席卷，那一种对生的渴望便不可抑制的发芽蓬勃，于是，你会看到在枯草丛中显出一抹嫩绿，慢慢的，由浅到深，生命的倔强与顽强成为势不可挡的力量，那些被火焚烧过的地方反而更加绿色盎然，黑色的灰烬和绿色的草苗就那样怵目惊心的对峙着，生与死的抗衡终究被越来越绿的草丛掩盖了，一场抉择暂时结束。

    我站在邓家堡残存的堡子上四处张望，北山和渭水尽收眼底，美丽的县城清晰可见，身后许多破败的院落只有雪白的梨花和门前金黄的油菜花带给我些许安慰，或许还有那一两声狗吠声让人觉得此处仍然有“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尘世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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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堡子只有一段七字型的残垣，土石杂草、荒凉斑驳。这样大大小小的堡子据同行的张哥说全县估计有二百多处，我不禁有点想起我走过附近雷山村的堡子了，因为雷山村的堡子里至今还有人家居住，而且许多人家的房屋都是新修的，一棵高大的老槐树在堡子里深藏，用它的枝繁叶茂见证岁月的变迁。拉起的网线，家家的自来水，让一座被高大的堡子围起来的村庄有了一种安全温暖的感觉，好像没有风会吹向这些房屋，暖暖的只有阳光的问候，哪怕有雪，也会被暖阳融化，走出堡子，就是耕作的田地和开阔的世界。

  再看这段残存的堡子，当年也一定见证过古宁远城的繁花至极吧！走在狭窄的堡子墙上，历史的烟云里，我仿佛看到一村人为了躲避战乱和土匪，拖儿携女逃离村庄；那些荒草丛里哀鸿遍野，白骨累累，血流成河，那些血肉之躯无法抵挡大刀枪炮，多少冤魂四处游走，不忍卒听；我环顾附近的村子，耳边似乎人声鼎沸、环佩叮咚，鸡犬相吠，那些静默的灵魂从坟茔里苏醒，五代人在一个个院落里笑语相闻，趴在木梯上的邻家小妹和少年儿郎隔墙拈花对笑、长胡子的爷爷和没牙的奶奶悠闲的喝着罐罐茶，脸上的皱纹是担水的木桶里泛起的涟漪，说着东邻西舍的趣事，好像所有的鲜活都在；刹那间的几声鸟鸣打破了我沉思，时光倒退成了一幅画框，原来一切终究逃不过时光的无情，命运的残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到头来不过是过往云烟，留待后人追忆评说。只有远处的群山和悠悠的渭水，在沧桑的岁月里，静默如初，所有的繁华落尽，都将归于尘土和流水。

    在残存的堡子上，依旧有稀疏的油菜花生长着，还有吐着花蕾的苹果树，让这段残垣断墙不寂寞，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季节变化，春华秋实。这让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先人们一定很开心，愿意和他们的庄稼一起栉风沐雨，春种秋收，那是最踏实幸福的日子，粮食收进麻袋，白面装满面柜，院里鸡抢食，后院猪叫唤，门口有黄狗把门，安逸而稳妥，心是满足的，觉是香甜的，日子是安稳平缓的。

    如今，越来越多的土地被高楼大厦代替，只能去高山上望平川了，视野的堵塞让心灵也感觉逼仄，除了眼前每天的钢筋水泥，忙不完的事务，觉得浮躁的人心急需要一场洗礼，哪怕看一眼山间的野花，或是一眼清泉，或者就看看一段残墙，一座坟茔，我相信一定能悟透生命的本真，该放下的执念，该珍惜的感情，在平淡里一蔬一饭的拥有，身体康健时与友人跋山涉水的欢畅，真的足矣!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只要记住谁也不是人生的赢家，看开放下便是释然！

    离开堡子时，所有的刀光剑影，所有的爱恨过往都已黯淡到灰色的天空里，只有油菜花的黄那样明媚而真实，而且城乡四处春和景明，一派祥和，远山近水都生机焕发。

  春风几度，花开正蘼，在心的恬静安然里，寻生命的暖，看花开花落，人生自是余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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