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柳如烟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因为昨天,她一怒之下说出了十年让她生不如死的支撑,还有,她对王子涛灿若夏花的笑,都是我怀疑她心有所属,放弃我的理由。但是她没有。她好像得了健忘症一样,完全忘了昨夭发生的所有事。像一个母亲不放心她那淘气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反复再三地叮嘱着我,生怕我鲁莽行事,落入台风“海兽”的 虎口。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刹那便是永劫。这是柳如烟经常给我的忠告。在她的眼里,我就是那种永远也改不掉鲁莽行事冲动的人。
事实证明,我就是她眼的那种人啦。
小时候,就算挨过父亲一千一万次的打,我依然改不了惹事生非的毛病。长大了,虽然有所收敛。但是,我还是会经常有那种被热血冲昏脑门的冲动。就在刚才,那一刹那生死的看开,差一点就把我送上了伦理道德的审判台。
母亲说:一切心念,由心而生,由心而灭。在她的嘴里,好像一切都能操控在自己的手里,自己做得了自己的主似的。而事实是,母亲一生都做不了自己的主。我也以为自己做得了自己的主。因为柳如烟陪我走过了那十年的荒芜人生,我发誓将报她这一世的忠贞不二,来世的一心一意。可这一世还未走过一半,我就违背了诺言。
车外狂风暴雨依旧。叶青在柳如烟的叮嘱声中冷笑了一声,褪去了她脸上幸福的光芒,换成了一种轻蔑的笑。我知道她在轻蔑什么。是的,我知道。我在她轻蔑的笑意里,想到母亲的咒语,想哭。我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像小时候那样,如这车外的雨,把这入夏以来积攒起来的所有情绪,连带我那肮脏龌龊的思想波动,来一次肆无忌惮的大决堤和毫无保留坦白与忏悔。
一个能够让你脱光衣服站在面前的,除了你自己,就是你生命中的另一半。
只是,此时,与我一起囚困在这车里的,与我一起经受着生死考验的人是叶青,而不是柳如烟。这对我来说,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把汹涌而来的眼泪阻挡在咽喉间,让它们在那里漩涡般地打了数个转后,又漩了回去,留下一句“XX的”,从嘴里愤然而出。
这次叶青倒是没有被惊吓到,她依然看着车外,听到我的骂声,只是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柳如烟用她那惯用的沉默以示她的反感。她讨厌我骂粗话。第一次听我骂时,她说:"顾小杰,这粗话从你嘴里喷出来真的不适合,与你那文质彬彬的书卷子气有违和感,会让人误以为是粗汉附体了呢。"第二次听我骂时,她说了一句:"真是不可救药!"后来回老家,听到父亲也骂这句话,她就警告我,别把这毒瘤遗传给儿子。
不可否认,原生家庭潜移默化给孩子的那些影响,会根深蒂固地伴随着孩子一生。我讨厌父亲的粗俗与暴戾,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一心一意地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文明和善的人。但父亲的粗俗和暴戾却像魔鬼一样,早已潜藏在我的骨子里,流淌在我的血液中。尽管我一直一直都在极力地管控着,阻止着它们。但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它们还是会突然突兀地蹿冒出来。就如现在。
柳如烟虽然不喜欢。但她从我愤然一句的"ⅩⅩ的",知道我遇上了麻烦,问我是不是已经被困在风雨里了?
我说是,还搭上了叶青。
我想用坦白从宽的交待,来掩饰我刚刚有过的精神出轨。没想到弄巧成拙,让叶青趁机钻了空子。
叶青突发神经地大喊一声:"我愿意!"像一声闷雷炸响在我的头上,也炸响到柳如烟的耳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突发状况,我语无伦次地跟柳如烟解释我和叶青被困在这风雨中的前因后果。但叶青的语气是暧昧的,是轻佻和挑衅的,我的解释在柳如烟那里统统变成了欲盖弥彰的掩饰。
电话里静得可怕。我等待着柳如烟大发雷霆的指责和责骂。
一个人如果愿意把她对你的情绪在你面前爆发出来,那你跟她的关系还是有救的。否则,她就是对你和她的关系死心了,不抱希望了。
柳如烟在一阵可怕的沉默过后,“呵呵”了两声,说:“真不知道你有佳人陪伴,如果知道,就不会多此一举地打扰你了。”在片刻地停顿后,她说:“你自由了,我们的事,等你回来再说。”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再打,她不再接。
我的内心是愤怒的。因为眼睁睁地看着我和柳如烟的关系由死而生,由生而死,却无能为力。上天到底还是没有对我网开一面地伸出他的救赎之手,让我逃过了母亲的咒语,逃过了这一劫。
一切伸手从别人那里白拿来的东西,最后都是要还回去的。你不愿意也不行,上天他会使出他的手段让你还。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也算是活该。所以,无须责怪谁,也没有理由责怪谁。我只能把我的愤怒拋进我内心的那一团死水里。
车外风雨减弱了一些。我却希望风雨加剧。我想一直一直囚困在这风雨里。那感觉,就像我有时心烦走在路上时,想一直一直走下去一样。
但叶青,她是受不了这样的单调和沉寂的。就如柳如烟所说,于她而言,她要的是那种经受生死考验的浪漫。所以,真的让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陪葬,她又是不甘心的。
“我只是说了我心里的真实感受,没想惹她?”
叶青以辩白开言。但我知道,接下来就是她步步为营的进攻了。因为她跟XX的陈放一样,都是那种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