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主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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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意识的走过前台。坐电梯下楼,穿过大堂。来到阳光明媚的街上,现在正好是午餐的时间,我就这么信步走着,人群里只是多了一个上班族而已。

可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刚刚让公司可能会损失几千万、或者丢掉一个国际品牌大客户。

我真是没法理解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理解不了,我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件事,一遍又一遍,像是着魔一样。我怎么就会忘记了……我怎么会忽视大老板给的任务了?它既然放在我的桌子上,然后被其他什么东西盖住了,但是这份文件我拿到的时候,我应该会条件反射的重视才对。

一个错误。我犯了一个无法挽回、无法饶恕的错误。我是不是在梦里?我想醒过来,它彻头彻尾只是个噩梦而已,是其他人身上发生的事,是我在别人嘴里听到的故事,我听的时候很带劲,还暗自庆幸不是我……可它说的就是我呀。

我的事业完蛋了。上一个主编因为世界小姐大赛的合作权没拿到,她让公司比竞争对手少挣上百万。她当场就被解雇了,而我造成的损失是她的好几倍。

我的胸膛收紧,只觉得透不过气。我想自己也许得了恐慌症了。我坐在路边的铁椅子上,靠着椅背,想让自己缓过劲来。

好啦,我没缓过劲来,反而觉得越来越糟。

突然,我恐惧的跳了起来,我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严宜。

过了一会儿,手机显示有一条短信。我打开看了看。

”田丽 你在哪儿?我们大家都等着你来请吃饭了,上午会议上已经确定了你的主编职位了。“

主编。我真想嚎啕大哭。可是……我没法哭。这个错误太大了,哭也没用。我把手机猛的塞进口袋里,又站了起来。我开始走的越来越快,在行人间穿来穿去。我的脑袋嗡嗡响,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我走了像是好几个小时,脑袋晕晕乎乎的,脚慢无目的的移动着。阳光沿着树叶倾泻而下,人行道上很脏,过了一会儿我头上的筋开始抽动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但我没去管它。

直到腿开始发痛,我才慢下脚步,停了下来。我口干舌燥,脱水的很厉害。我得喝点水,我抬起头,努力想要辨明方向。这么多地方,我怎么就来到了北京站?

周围全是游客,很嘈杂,荧光灯、空调和刺耳的通告声使我畏缩不前。我朝卖水的小超市走去,这个时候,手机又震动起来。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显示。严宜打了十五个电话,我都没接,他还发来了好几条短信,是二十分钟前留的。

我犹豫不决,心脏紧张的怦怦的跳动着,然后我按了按短信键。

”天哪,田丽,出什么事了?

”我们知道了,好了吗?“他写着,”我们知道慈善夜那件事了,王岩打过电话来了,陈鑫树在你的办公桌上找到了那份资料。你得回办公室,现在就回来。回我电话!“

我看了,没动。我怕的都瘫在那里了。

他们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

我眼前又是金星乱舞。体内涌起了一股想呕吐的感觉。所有巨浪网的人都知道我捅了娄子。人们会打电话传来传去。幸灾乐祸的把这件事用短信、EMAIL发来发去。你听说没有……

我站在那儿的时候,眼泪开始不自主的哒哒的掉下来。买了瓶水,脚步不知不觉的往售票处走去。

去哪里?我脑袋里已经满满的,没有空间考虑这件事,只有一个想法:快逃。不行,不行,我不能走,我得马上同别人谈谈。我得联系王岩,告诉他我搞砸了,看看他还有没有挽救的办法。我得……

得告诉王岩。

只这样想一想,我就怕得动都动不了了。

我做不到。我没法联系他们,告诉他们我做砸了。现在这情况感觉就如我读初中的时候,学校大扫除,同学们都积极参与,清扫的一尘不染都坐在教室里等待检查的老师,而就这个时候,百无聊赖的卫生委员-我,坐在窗户旁边,用我的手指头濯着脏水在窗户玻璃上画起了画!然后,学校检查的巡视组来了,窗户上的脏水涂鸦被发现了,班级分数被扣了十分。班主任老师生气的惩罚大家全体留校,只为找出那个涂鸦的人,我没敢站出来……事后我也没敢找老师坦白……我再也不抢着当卫生委员了。

“去长沙的票,要吗?”一个穿着蓝色大花外套的胖女人一脸堆笑的站在我的面前。原来我已经顺着视觉的习惯性跑到了长沙售票窗口。

看着胖女人的满脸皮褶子,我却觉得非常的亲切。

“什么时候的票?”我问她

“还有1个小时出发,去窗口退票我来不及了,你要的话,得抓紧时间。”

太好了,我想都没想就问她:“多少钱?”

“380元,下铺票,很好的。”

我找出钱包,给了她400元。她喜笑颜开的接过钱,迅速找了我20。“快进站吧,姑娘,时间有点紧哦。”

我听她指挥径直朝进站口走去。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嗡嗡的震动,我关了铃声,但是却不想关震动,我知道是严宜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我很安心他在联系我,而我不想接通,如果还有别的人的电话,我根本就不想去想……

顺着人流,看着票上的指引我顺利的到了候车厅,候车厅里的排队长龙已经在移动,我直接排在队伍后面,检票、上车、找铺位。

火车驶离车站,我感觉到莫名的轻松,脑袋里感觉一堆乱麻被人抽走了。对面铺位上坐着一家子,身上都穿着“不到长城非好汉”的T恤衫,他们朝我笑了笑,我也努力朝他们笑了笑。

“饮料、零食哦……”一个整头卷发的女人穿着工作人员制服,推着食品手推车从车厢的尽头走了过来,长长的吆喝着。

“给我来两瓶可乐。”我尽量不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急躁。“要两瓶……”

火车咣当咣当的往前行驶着,车窗外已经浮现出郊区的低矮房子和田野。我已经喝完了两瓶可乐。沉重、冰冷的恐惧感在我的胃里融解,我只觉得自己不可思议的找到了安全感,难道是因为陌生让我感觉安心?

我的职业生涯中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我会丢掉工作,再也不可能成为主编。

一个愚蠢的错误。

穿着“长城”T恤衫的那一家人打开了塑料袋,里面全是零食,薯片、瓜子,还递给了我一袋薯片,妈妈套近乎的问我是出公差还是出去玩?

我根本回答不了,仿佛问题揭开了我极力想掩盖的伤疤一样。

我的心跳渐渐的平复下来,可是头却疼的厉害,脑袋里面空空的,仿佛那里重来不曾留下过什么 记忆。我坐在卧铺床边,手捂住眼睛,尽量遮住光线。

“旅客同志们,大家好。”一位穿制服的家伙拿着喇叭在霹雳吧啦的讲着什么?“下一站是石家庄,由于火车故障,我们停留的时间将延长,等待问题处理解决,开车时间请大家等候通知。”

我不明白他在讲什么,只是脑袋里立刻嗡的一声,就想马上离开。我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去长沙只是我下意识的选择。从北京坐火车离开,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回老家湖南,所以我会下意识的购买去长沙的车票。

“18+9等于多少?”对面这家人的妈妈正在给5岁或者6岁的小姑娘出题。火车开始减速,应该是要进站了,是石家庄站。

我像个机器人似的站了起来,拿起随身的提包就朝门口走去。我不能等,我想迅速的离开,越远越好。走下站台,对面也停了一辆火车,不知道是去哪里的,但是要马上启动了,我想都没想就跳上了车。被我抛弃的那家人估计都惊呆了,她们能透过窗户玻璃看见我跳上了另一辆火车。

火车咣当咣当启动了,我站在过道里,没人来查我的票,没人来打扰我,好像是一辆慢车,我找到车厢里,人不多,不少空余的座位,找了个靠过道的位置把自己陷在座位上。

我居然睡着了,在满车厢的嘈杂声中,我居然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火车正在缓缓的进站。旁边座位的人起身拿包准备下车。我站了起来,跟着他后面也下了火车。车站很小,应该是一个小地方,能看见车站外的田野。走出车站,有几个拉客人的私家车主在耳边问:去市里吗?

“这是哪里?”我没敢问那些凑上来拉活的人,只下意识的自问,眼睛急忙的四处寻找车站牌。

远看见一块立在那里的车站名牌,像所有的中国小城镇的车站一样,有一个小小的站台,有一块四四方方的 屏风墙。上面写着“瓦瑭”。

我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是严宜,肯定是他,30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短信,要我给他回电,问我有没有收到他的邮件。

我没有收到任何一条他的邮件,我没办法查看邮件。

傍晚,开始有金黄色的阳光落晖。在我前面的那个人远远的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自己在想着要不要接严宜的电话。一个下坡的过道,显得有点阴暗,路边有一丛乱草还有一棵斜着长出来的柳树。我有点无奈的靠在一面斑驳的白色墙壁上,紧紧闭上了双眼。

这是哪里?我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是严宜,这是他今天不下30次给我打电话,每次电话都伴随着他的短信,要我给他回电话,问我有没有查看他的邮件。

我没有收到他的邮件,我也查看不到邮件,我没有吧那台笨重的电脑拎出来,手上只有这台手机了。它又震动起来,我呆呆的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严宜的名字,我不能不接电话了,只有他在关心我的死活,我怎么能拒绝接他的电话,我的胃一阵紧缩,我把手机挪到耳边,点开了接通键。

“嗨,”我的声音万般无奈又感觉刺耳,“是……是我……”

“田丽?”他像是不相信一样的大声嚷嚷,“是你吗?你在哪里?”

“是我……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只能逃开。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田丽,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发给你的邮件,现在……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犹豫着告诉我。

“我知道,我挂了?……”

“田丽,这事情到底怎么发生的?”听上去他感觉跟我一样震惊,“”你怎么会犯这样简单的错误了?我是说,田丽,你……你……”

“我不知道!”我麻木的说道。

“现在……现在公司里怎么样了?”我感觉到滚烫的眼泪涌了上来。我拼命眨了眨眼睛。

“不太妙。”他叹了一口气,王岩为了挽回合作,一直在和时尚以及欧莱雅沟通和商谈。而且这个事情,惊动了汪洋,欧莱雅那边的高层估计只能由汪洋去面对了。

汪洋,啊,汪洋是公司最大BOSS,他出面总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吧?我突然感觉有了一点希望,几乎让我感觉振奋起来了。如果欧莱雅能买汪洋的帐,而王岩能让时尚那边重新签署合作协议,也许事情就不会想我想象的那么糟糕了。

即使这样,我现在也是一名逃兵,只能透过自己的胡思乱想来看海市蜃楼。我突然想到了菩萨,我赶紧合上双眼,嘴上默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领导们又说什么吗?他们会……”

“他们什么都还没说呢。”

“好吧。”我擦了擦泪湿的脸庞,鼓起勇气又问了一个问题:“我……我该怎么办?”

严宜没有吭声

我睁开眼睛,看见有两名正放学的男孩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正过去。回头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完了,是吗?我完了。”

“”我……我也不知道。但是,田丽,你太紧张了。这有什么的,不就是丢了一个合作项目嘛。你不至于把自己藏起来,你得回公司……”

“我做不到。”王岩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一副失望、恨铁不成钢的让我感觉悲伤。“我没脸见任何一个人。”

“田丽,你理智点,至于吗?”

“我需要一点时间!”

“田丽……”我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觉得有点虚弱,得找点水来喝。我振作的站起来,左右看看,没有一家商店,我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终于走到大路边,可能是太渴了,也可能是太劳累了,我想坐在路边休息一下,但是明显我失去了感觉。

耳边有一个男声在呼唤,我缓缓睁开眼,感觉很无助害怕和慌张立刻袭击了我。有张很模糊的脸在眼前晃荡,我只问了一句:“有水吗?”我头疼的厉害。眼前的影像似乎又消失了。

……

“她醒来了!”一个尖尖的女人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看见浩浩的白色的天花板,身边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手拿着一根袅袅的烟,一手拿着一杯酒。浓密油亮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长长的耳环在不停的晃悠,她面容姣好、肤白,脸上的皱纹一看就是花了不少精力打理。我疑惑的皱了皱眉,吃力的坐起来。感觉还是头疼的厉害。

“你没事吧?”她看着我,“好点了么?”

“我头疼的厉害,能否给我一杯水?”

“当然可以!”女人挥动了一下香烟,示意我站起来跟她走,看来得我自己动手去倒水。

我只好吃力的站起来跟她走,房子很大,应该是一栋大别墅,真没想到,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大的房子,房子的装修非常豪华,竟然。我跟着她离开小房间进到了一座大的不可思议的大厅。大厅中央有一张长条的厚厚的原木桌,桌上摆着一个大大的玻璃花瓶,花束里的绣球花硕大无比,大厅的一边墙是宝石蓝颜色,映衬的房间感觉非常的奢华、高贵且有点不可思议。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居然有这么豪华的房子?

她领着我穿过门廊过道,地上摆着厚实的地毯,她拉开门廊边上的条案里的抽屉,拿出一包塑料盒。她打开盒子,里面是花花绿绿包装的各种药。“”我有布洛芬、快克、感康……你先吃点药吧?”看来她还是比较细心的。

她用涂了指甲油的指甲在盒子里翻来翻去。她举起一片褐色的药片,自豪的扬着眉。“这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她开心的说着。

“嗯,好的 ,谢谢!”我有点害怕了。我怎么在这里?要吃她给我的药吗?“美国带回来的药?感觉跟这个家和这个女人有点匹配……”

她好笑的看着我表现出来的犹豫,“放心,止疼药片,不会害你的。”她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我跟着过去,发现是她家的超大厨房,她给我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喝吧。”

“谢谢。”我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药片混水吞了下去。“非常感谢,抱歉,打扰您了!”

她凑近打量了一下我,感觉我表现还不错似的。

“你从哪里来?”

“哦,”我赶紧回答,并整了整我的开衫,“我从北京来。这……下车后感觉有点累……”

“你是北京人?”她似乎被这消息弄的很兴奋,“那太好了!过来,坐下。那些药马上就会有作用。要是没有作用,我再给你吃。”

她拉着我走出厨房,又回到大厅。“这儿是客厅。”她说道,停在一扇门前。她对着庞大的房间比划着,烟灰掉在地板上,似乎也不在意,房间里不少的古董,会客厅的沙发是欧式的很厉害的卷草装饰,倒是几个单人的天鹅绒沙发很美,还有很多灯和随处可见的装饰花瓶,假花和真花在房间里交辉相映。“你看见了吧,房子需要好好收拾一下,需要吸尘、尽量多的吸尘、花瓶需要细致的擦洗干净……”她充满期待的看着我。

“”是的,这么大的房子,打扫是个问题。”借了机会我从窗户看了看外面,应该是一处别墅区,外面没有高楼,都是一样的屋顶,非常的光亮,有太阳照射进来,回想我的记忆断片点,现在应该是新的一天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告诉我这些家务事,感觉还在等我的回复。

“那张桌子太漂亮了。”为了解除尴尬,我用手指了指放在墙角的一张桃花心木咖啡桌。

“它需要定期打蜡、抛光。”她眯了眯眼睛。甩了一下自己乌黑的头发。

“那是……”我困惑不解的点着头。

“我们到这儿来……”她领着我穿过了客厅,到了一间玻璃房,里面有一圈沙发、躺椅,还有很多阔叶植物,还有沙发旁带有托盘的茶几,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好几瓶酒,都是洋酒。

“嘿……嘿,老李,进来……”她走到临窗的玻璃前,敲了敲玻璃。我抬头看见一高个、有白发的男人从外面的草丛里钻了出来,他穿着打扮很休闲,皮肤很健康的深棕色,看上去很有钱的中年男人,约莫50-60岁左右。

女人的年龄也差不多,当她从窗口转身的时候,我瞥了一样她眼角的皱纹,虽然保养很好,但是掩饰不了年龄。

“花园很漂亮。”我赶紧说。

“嗯,”她很随意的吧看了一样窗外的草坪,“是啊,我们花了不少时间,还有个不错的帮手,他的想法很多。坐下吧!”她拍了拍手,我窘迫的坐在躺椅上,她坐进了对面的柳条椅,终于喝干了她手上的酒杯里的酒。

“你喝鸡尾酒吗?”她冷不丁的问我,透着一股优越感。

我盯着她,满脸的疑惑。

“没关系,”她又猛吸一口烟,“我可以教你。”

“教我……?”

“你头疼怎么样了?”我还没说完,她又开始问起话来。“好点了吗?啊!老李、老李……”

“你好啊!”门打开了,男人呢走了进来。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明亮但是很温暖,啤酒肚现出来了。

“叫我老李,哈哈!”他说道,快活的伸出了手。

“老李,她是……?”女人很惊讶的看了看老李又看了看我,“你叫什么名字?”

“田丽,”我说道,“‘很抱歉打扰你们了,我当时头疼的厉害……”

“我给了她很棒的治头疼的药!”女人急切的插着话。

“不错。”老李习惯性的打开了苏格兰威士忌酒瓶,给自己斟了一杯。

“我非常感谢您们,真的。”我感觉很幸运的发自内心的微笑着,在这样陌生的地方,能碰见高质量的好人,“您们真的是太好了,救了我,还让我打扰您们。”

“她普通话说的很好,是不是?”女人扬了扬眉毛。

“她是北京人!”女人得意洋洋的说道,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我实在搞不懂他两的意思,有没好意思连环发问。我就怎么到他们家的?

“我们参观一下房子吧?”女人跟老李说。

“哦,不必了。”我开口说道,“我敢肯定,它十分漂亮、豪华……”

“当然需要!”女人掐灭了香烟,站起来就要走,“来吧……”不容置否的让我跟着她。我们三开始参观这间大房子。

这个女人,只对家务感兴趣。我们一楼走来走去,观看一间间富丽堂皇的房子时,她总是指出哪里需要打扫、怎么打扫,不厌其烦的如何如何仔细的清洁和整理。我当然知道窗帘需要特殊对待,不能用洗衣机清洗,可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现在上楼。”走完一楼,她似乎还意犹未尽。

哦,上帝啊,我该怎么办?还要继续参观吗?

“你在北京工作多久了?田丽,老家哪里?是北京本地人吗?”走上楼梯的时候,老李问到。楼梯的墙壁上有一副全开的女人的油画像,她正从画像里往下凝视着我们,画中的她身着一袭蓝色长裙,眼睛闪闪发光,深色的背景显得她高贵典雅,似乎她也在等着我作出反应。

“这画,这画画的真好,非常的生动。”

“哈哈,谢谢!”女人很满意我的说话。

“你在北京是全职工作吗?”我知道老李的问话时出于礼节。可是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算有工作吗?

“是的,我全职工作。”我低下头,“但是,不知道现在我算是什么状态了?”

“那你每天上班几个小时?”女人突然来了兴致,急切的开始问。

“没得休息,”我耸了耸肩,“我以前常常是从早上工作到晚上,有时候甚至要通宵加班。”

老李和女人互相看了看,似乎很惊讶,显然他们对现在的媒体从业人员的生活一无所知,尤其是现阶段的网络媒体。

“你以前是通宵工作?”女人好像非常吃惊。

“那么你是……在大公司里上班喽?”

“是的,最大的网络公司之一。”

女人和老李又迅速互相看了看,他们真的很好奇。

“那好,我们这里可是很轻松的,你会很高兴的。”女人推开一道有一道门,“这是主卧、这是次卧、这是次卧……”

我们走在卧室之间的走廊里,女人不停的开门关门,让我看四柱床、漂亮讲究的窗帘和与之匹配的床前塌、座椅,我只觉得头脑发飘。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房间不一样的墙纸看的太多,还是那些药片开始起作用了,反正我越来越觉得头重脚轻。

“这间绿色的卧室……你会知道,是我们家冲儿的房间……你吸烟吗?”女人突然问道。

“”呃,不……不我不抽烟。”

“不管你抽不抽烟,我们都不介意的。”

走到楼梯口,我赶紧扶住楼梯干,好让自己能站稳。

“你没事吧?”老李抓住了我的胳膊。

“哦,谢谢,没事没事,我觉得这些药效太强了……”我低声嘟哝着。

“哈哈,它们就是药效比我们的好!”女人得意的瞅了瞅我。

“啊!”她一脸得意的打开一扇门,“也许你需要再休息一下,这就是你住的房间,看,多漂亮啊!”她做了个鬼脸。

这栋房子的所有房间都很大。这间房和我的公寓差不多大小,有白墙、百叶窗、透过窗户还可以看见外面的花园。看到现在,就数这个房间的装饰最普通,床很大,四四方方的,上面铺着白色的床单。我突然很想躺上去,把什么都忘掉,什么也不想搞明白,但我得控制住自己。

“真漂亮!”我忽略掉惊讶和疑惑,礼貌性的回答着,“这房间……太棒了!”

“太好了!”老李拍了拍手,和蔼的看着我,“那么,田丽,你可以在我们这里工作了?”

我木木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女人。

工作?

“老李!”女人突然厉声对老李发飙。“我的面试还没结束了!”

面试?

“我们连工作职责都还没跟她说呢!”女人埋怨着老李,“我们一点细节都还没谈了。”

“好吧,那咱们坐下来谈谈细节问题吧。”老李顶了一句。女人怒气冲冲的瞪了一眼,清了清嗓子。

“田丽,是这样,我不知道冲儿跟你怎么聊的,他应该没有跟你说死的,对吧?”

我迷惑的瞪着她,摇了摇头。其实我想表达的是:“谁是冲儿?什么工作?什么面试?”

“啊?!你说什么?”我疑惑的问着。

女人明显有点不耐烦了,“你的职务是全职管家。”她故意放慢语速,“应做所有的清扫、洗衣和煮饭的工作。需要帮助我们处理家里的一些对外事务,需要按照我们的旨意,谦恭有礼,态度要亲切专业……”

我有点目瞪口呆,为什么他两会觉得我是来应聘保姆的?可是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住家保……管家,食宿全包,”女人还在说着,“每月休息一天。”

“薪水给她多少?”老李关心的问道,“我们付给她的钱是不是要比小杨要多?”

女人对老李翻了一下白眼,感觉当场就想杀了他。

我还没张嘴,女人拖着老李走出了房间,只听“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接着就是怒气冲冲、含糊不清的争吵声。

我四下看了看房间,想让自己赶紧清醒过来。

他们认为我是一个保姆,一个保姆!太荒唐了!我得纠正他们,我得解释这个误会。

又涌上来一阵眩晕把我吞噬,我坐在床上,然后,想都没想,我就躺到在冰冷的床单上,合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云彩中一般。我只想赶紧睡着,让我忘记那个痛苦的噩梦,让它赶紧过去,不去想该怎么善后?该怎么解释?

“田丽。对不起!”我睁开眼睛,挣扎着爬了起来,看见女人的脸上,白里透红带有愠怒,后面跟着脸色阴沉的老李,“在我们继续谈之前,你对这个职位有没有任何问题?”女人装着非常职业的问话。

我盯着她,头脑一阵晕眩。现在这个时刻,我一定要解释清楚,告诉他两,这是一个大误会,我不是什么保姆,我是一名主编,哦,对,副主编。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那么怔怔的站在那里。

我可以在这里再呆一晚上,我脑子里灵机一动。只呆一晚上。明天我再把误会解释清楚。

“嗯……我可以今天就住在这里吗?”我只听见自己是这么说的。说完后,我立刻感觉到脸上一阵燥热。

“可以……”老李开口说。

“结论不要下的太早,”女人尖刻的打断着老李,“我们还有好几个人选,其中还有一个国外学过厨师回来的。”

我心里开始有点不服气了,这就像条件反射一样。

她是在暗示我可能没法得到这份工作?

我默默的看着女人的精致面孔。尽管我伤痕累累、惊魂未定,但是再我心里的某个地方,我能感觉到以前的田丽在那里发力。我这么优秀,居然不能得到一份保姆的工作?是的,我没有出国深造过,那就是我的心结,居然在这样一个场景下被这个陌生女人给翻了出来。

我面试从来就没有失败过。

就算我现在正经历着最大的失败,我也不愿意败在一份保姆的面试上。

“那么,”女人看着我,“会洗各种不一样面料的衣服吗?”

“当然。”我点点头。

“你有参加过厨艺培训吗?”她的表情很清楚的表达出如果没有培训过,就不要通过面试。

“我父亲就是湘粤情大酒楼的厨师。从小,耳濡目染也是培训过的。”我顿了顿,“北京的湘粤情大酒楼应该说明一切了吧。”

“那好吧。”女人半信半疑的瞥了眼老李。

十分钟后,我们又坐在了玻璃房里,老李给我冲了一杯咖啡,女人连珠炮般的问了一堆的问题,这些问题一看就是从哪本《如何雇佣保姆》的手册上抄来的问题。而我的每一个回复都非常的有信心。

我任由着脑海里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嚷嚷着:你在干什么?田丽,你到底在干什么?

可我不听,我不想听。我只想把真实的生活、犯错误、我破灭的职业生涯全部遮盖起来--,除了这次面试,我什么都不要。

“你能给我丽芬菜单吗?”女人又点了支烟,“比如说,我们想举办晚宴招待3位以上的朋友?”

做菜?得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菜单……

忽然,我想起了刚去过的乡瑶餐厅,那份作为生日礼物的菜单。

“晚宴的话,我会做……呃……烤鸡……鹅肝……剁椒鱼头……沙拉……芹菜炒黄牛肉……还有蛋挞和果汁、冰淇淋……”

“不错!”女人好像很惊愕,“好吧,你要是这么准备菜单,我也没话可说。”

“很不错。”老李很给面子,感觉好像听着都饿了一样。“烤鸡!你能不能现在就让我们饱饱口福?”

女人恼怒的瞪了一眼他。

“”最后,我还有一道题。”女人猛吸一口烟,“老李和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来接电话。我们在社会上还是有一定地位和影响力的,你能不能演示一下你讲怎么接电话?”她用眼睛瞟了一下茶几上的电话。

他们不会很的要让我演示如何接电话吧?得了,她确实想要。

我顺从的站起来,站在茶几旁,拿起电话听筒。

“下午好!”终究大学毕业、大公司工作的时尚职场精英,好不好。我用学来的迷人、纯正的普通话说道:“这是老李家,我能帮你吗?”

女人和 老李高兴的像一下子坐上了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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