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词中的民俗语言现象

        在语言中,动物词不仅仅作为指称某一种动物的名词出现,它还带有隐喻和象征的功能,在汉语中也是如此。动物词最开始只是单纯指代某一种动物,但随着社会生产的发展,人们将动物词运用了在其他方面。它的内涵得到了丰富,具有可以指称某一特殊的文化或民俗现象的意义,成为文化的构成部分之一,因而它被运用于对人或事进行比喻和象征时已经不单单是与动物的客观特征直接相关,还带有一个民族或文化的独特内涵。

        一方面,人们将它运用于一种口语表达中的比喻形式。人类与动物共生共息,对通过饲养训练某种动物,辅助生产生活。在这种密切接触中人们发现了动物的性格、品质、特点等方面与人类自身具有一定相似性,并逐渐将两者之间的相似性结合起来。同时因为动物成为人们生活中较为常见的存在,对某一动物的认识在相对统一的文化环境下容易达成共识,因而这种相似性的结合得以在较为广泛的地方流通应用。在此条件的作用下,动物词由单纯指称某一物种,过渡到具有更为丰富的意义,人们通过对事物本体和喻体进行比较,从而突出人的特点。因动物的外观给人们留下了直观的印象,人们常借动物的外形特征进行言说。在东北方言中以“秃尾巴鹌鹑”比喻人的脑后头发稀少,这是凭借鹌鹑尾部无毛的特征进行的比喻。东北人还以“地了徘子(鼹鼠)”比喻身材矮小的人,将鼹鼠的外形和个子人身形的大小进行了比较,带有调侃讽刺意味。此外还有“小兔崽子”“老家雀儿”“小家雀儿”等特殊的比喻称呼方式,这种比喻主要是突出人身上不好的特点,放大人身体和性格的上缺陷并且是将人和动物的形貌作类比,因而多带有贬义色彩或讽刺调侃之意。随着语言与文化的发展,对动物词的运用不仅仅止步于关乎动物的外貌和性格特征,还与地方文化民俗紧密相连,以动物词设喻更是出于民族或地方人民的文化共识。如马是较早被人类驯服的动物。因其性格温顺,较为聪明,除了参与农事之外还被人类运用于其他多种场合,如运送货物,或作为坐骑方便人们出行,参与战争等。它在人类创造历史的过程中充当了重要角色,因而也与许多文化民俗现象紧密相连,成为民俗文化的一部分。中国人的象棋是一项古老而传统的益智游戏,距今已经有三千多年了,反映的便是古代战场上的排兵布阵,其中便有一个棋子代表“马”。人们在长期的象棋游戏中,对“马”产生了许多联想意义。“当头炮,把马跳”是象棋游戏中较为被人们熟知的开棋着法,“马后炮”则是指对方已经跳了马,己方才“当头炮”,是一种事后行为,失了先机,因而在后世用来比喻事后采取措施,无济于事,或者事情已经发生,才说自己有先见之明,说自己早料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指人们主观认识和行动落后于客观实际的某些情况。“马后炮”中的马其隐喻效果的达成已经不单单是在借助马的外形特点,它包含了中国的象棋文化。无独有偶,在封建社会中武将、官吏出征出行时经常会有兵卒差役在马前吆喝开路,四处奔走提供高位者使役。唐朝诗人韩愈《符读书城南》中的“一为马前卒,鞭背生虫蛆。”和宋朝诗人文天祥《不睡》中的“眼不识丁马前卒,隔牀鼾鼻正陶然。”都是对这一类人的写照,这便是“马前卒”。到了今天“马前卒”由其本意引申为没有目的地为人奔走效力的人,具有贬义。此处的“马”也并非单纯指代一种动物,于此同时它还代表了一种历史文化现象。

       另一方面,各地方言中人们对动物独特的称呼方式,和成语、歇后语中将动物词放在独特的语境中以表达特殊含义都表现了人们对某中动物特殊的情感认知。含蓄地用较为熟识的具体概念去表达相对抽象、无形、难以界定的概念,生动形象,明白易懂,在交流过程中方便人们更快地理解抽象事物,甚至在一些场合中作为符号语言,鲜明简洁地表达了人们的思想情感。而这种象征方式也约定俗成地保留下来,成为了民俗语言词汇的一部分。喜鹊,在中国是一种较为常见的鸟类,在天晴时叫声响亮平凡,较为活跃。同时喜鹊并非候鸟,相对稳定地生活在固定的区域,有一定的领域意识。它们喜欢在空旷的高处筑巢,周围的动静很容易发现。如果发现附近有异常,就会鸣叫示警。对于古人来说,社交活动不丰富,通常不会有陌生人上门,如果大户人家有陌生人上门,很多是告知好事的,比如宣布任命或颁赐奖品,高处的喜鹊一定是先看到前来报喜的人,出于警觉的本能会叫起来,看起来似乎具有报喜,带来福运的能力,因此在中国文化中,喜鹊被认为是报喜的鸟,是吉祥的象征。 而鸳鸯在求偶期多是一雄一雌活动,常常一起追逐飞行。雄鸟会紧紧跟在雌鸟身后,偶尔也会喂雌鸟小鱼以献殷勤。雄鸟和雌鸟亦常在一起相互梳理羽毛,看起来非常亲密。人们观察到了这种鸟类出双入对的现象,因而视鸳鸯为忠贞爱情的象征。民间婚礼嫁娶中新人的床被刺绣物品中经常可以看到有鸳鸯花纹在其中,而在口语和诗歌中也常以鸳鸯来表达爱情。民间习俗中还将乌鸦视为厄运的象征,蝙蝠视为吉祥福运的象征。以上所提到的动物词都在代表自身原指的动物基础上产生了新的语言意义,借助神话传说或民间共识的迷信认识成为某种抽象事物的代表。

       除此之外,人们在运用动物词进行时会不自觉地带有褒义或贬义色彩。动物本身并不具有人类社会的伦理观念,自然没有邪恶,善良,崇高,低贱之分。但人类在动物的获取和驯养中难以避免地受主观原因模糊了动物的原貌,慢慢对动物给予了除饮食和生产之外的情感,在认识动物并将之纳为社会生活,甚至文化生活的一部分时因为宗教信仰或自身文明的特点,自然而然地赋予了动物某种主观色彩,并表现在动物词的运用当中。在中国,“驴”是固执、愚蠢的象征。“狐狸”则代表着聪慧和狡诈,“狗”在一定情况下代表着忠诚,而有时又被人们视作是卑贱的代名词,运用于贬义语境当中。这些情感的判定有时是来自于动物的习性类似于人类的某种性格或品质,因而人在对它进行认识时进行了一种拟人化。有时是因为特有的宗教文化影响下人们对动物产生了不同的认识。例如满族的文化和思维方式对东北方言的构成具有深远的影响,身为狩猎民族,狼、虎、狗、猫、熊等动物经常被提及。在东北大人常用“快睡觉,不然老虎妈子就要过来把你叼走”吓唬孩子。其中“老虎妈子”这种称呼就来自于满族动物神的设定。满族的宗教信仰带有泛神论色彩,因此其崇拜的图腾神灵较多,切因为生活环境,动植物神袛是构成他们宗教信仰的重要部分。因此“老虎妈子”这一称呼具有神话色彩并被赋予了人们对它的尊重和敬畏。汉族文化起源于农耕文明,自古就有重农的思想。牛作为古时重要的帮助人们从事农耕的动物,在汉语语境和民间俗语谚语中多带有正面色彩,比如人们以“孺子牛”比喻为人人民默默付出不求回报者,是褒义词。俗语中“初生牛犊不怕虎”指代少年人敢闯敢拼的精神。同时在很多民间习俗中也经常有牛的身影出现,在中国许多地方立春时都有“打春牛”的活动。冬至节后辰日取土塑成。身高4尺,长8尺,画四时八节360日12时辰图纹。立春前一日,人们到先家坛奉祀,然后用彩鞭鞭打,把"春牛"赶回县府,在大堂设酒果供奉。男女老少牵"牛"扶"犁",唱栽秧歌,祈求丰年,丰富活跃了节日气氛。其中这“春牛”代表了人们在一年之初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是希望的代表,是一种积极向上的代表。可见在语言和民俗活动中“牛”都被人们赋予了积极的意义,人们对牛的偏爱体现了在农耕文明和农村民间传统文化观念。

        动物不仅仅是人类生产生活中的组成部分,它在一个民族的语言文化中同样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不论还是口语还是书面语言中,都拥有独特的民俗文化特征,为一个民族,一个区域中特有的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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