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间悲喜

阳光依旧十分明亮，忽然有风吹来，桌上散落的草稿纸张被吹到地上。银就弯下腰捡起来——这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周末。

夏天确实来了，天气很热，家里很安静。偶尔听到Silver“喵”地叫一声，银不怎么管它。

桑杰走后一段时间，银每天的生活依旧波澜不惊，一如既往地上课、兼职、养猫。她的成绩还是稳居第一；她从那家餐厅离开，来到一家便利店工作，她再也没有意外摔倒过——或许之前真的是Silver实验室电路出了问题吧。

表面上看来，日子确实没太多变化，似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倔强女孩内心的伤痛，就连如雪也不例外。银看起来只是更加沉默一点，但她的内心却发生了很大变化。银表面很忙碌，内心却是无限的空虚，仿佛被虫咬了一个洞；银总是有很多事要忙，却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忙这些，她想起一个词：“行尸走肉”。

银有时闲下来，也会想起她看望桑杰的场景，想起他们的那些对话：

“……银，你陪着我度过了这段艰难的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其实，银并没有觉得自己为他做了很多，因为桑杰也给予了自己无条件的包容和喜欢；在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桑杰也曾陪着她，度过了那段并不算轻松的、备受排挤的校园生活。

银又想起桑杰看到嘉森的情书时，以及他们一起聚餐，嘉森坐在她身边和她聊天时，桑杰似乎都有点吃醋的样子。也许，桑杰在人生的最后时光里，是很羡慕嘉森的——嘉森在对银毫无了解的时候，就写了一封情书，大胆而热烈地向她表白；如果自己也曾在身体健康时这样向她表露过心迹该有多好，可惜啊，那些想说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当然，这一切只是银的猜测，桑杰生前的一切所思所想，银自然无从得知。

桑杰的骨灰葬在哪里，她是不知道的。也许嘉森知道吧，她也没有问。她有时很难接受桑杰离世的事实，告别的那一天来得太快了，她觉得只要她没有看到他的墓碑，那么桑杰就还活着，只不过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暂时联系不到而已；有时候她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又觉得即使能去他的墓碑前看看，也没有什么用。

银会一边在家里写作业，一边和Silver一起听桑杰留给自己的那张CD。桑杰留给自己的那张银行卡，银放在抽屉里，她既没有花卡里的钱，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钱。

Silver长大了很多，变得更加软萌可爱。银用打工赚的钱换来的小鱼干使它发胖，银觉得它要减肥了。银也会在周末带着猫咪，坐在桑杰曾经等待自己的那张长椅上晒太阳。

银会摸着Silver黑白相间的毛，然后拿出手机，一个人看着桑杰和她的微信聊天记录，以及很久之前那次班级秋游那天，如雪偷拍的她与桑杰的合影。那一刻她和他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彼此，随后相视而笑，完全没有意识到，如雪用相机悄悄拍下了他们的侧颜。感谢如雪的偷拍，留下了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那时班里并没有人知道银和桑杰悄悄喜欢过彼此，即使面对如雪，银也否认了这一点，也许银和桑杰都是比较低调的人吧。

不知桑杰现在是否去了天堂？也许他在天堂已经远离病痛、过得很幸福了；也许也会想念银吧。银有时会在晚上睡觉前打开窗子向外看看，努力寻找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也许桑杰已经变成了一颗星星，在天上继续保护着银。

银还是不想面对麦达，一方面她知道麦达其实没做错什么，对麦达心怀愧疚；另一方面，他那天晚上的态度依旧让她无法释怀。那个晚上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麦达。

在学校里，银学业成绩的出类拔萃、外表的漂亮可爱以及性格的沉默高冷，这三者结合在一起，让她受到许多女生的排斥——男孩子们暗恋她，女孩子们排斥她。不过从表面上看，她似乎从不在意这些——她似乎不会为其他男孩子动心，至少高中毕业之前不会；而那些排斥她的女生，哪一个能够达到她的高度？

有一天课间，银在走廊里听到两个邻班女生在说话：

“你知道吗？理科1班一个男生前段时间得了癌症走了。”

“真的吗？理科1班？那他是物理天才银的同班同学。”

“嗯，不管怎样，简直太可惜了。”

然后她们俩又转换话题：

“嗨，听说你最喜欢的那个明星公开择偶标准了耶！”

“是吗？其实我不关注这些，我只喜欢他的歌。”

原来桑杰的死也仅仅只是她们的聊天话题之一。原来人间的悲喜情绪并不相通。

即使内心有多么空虚，就算这人间是多么荒唐古怪，日子还得一天天地过下去，这就是人生啊。

银只是冷冷地看她们一眼，然后就走开。

这个时候，嘉森出现在银面前，神采飞扬地对她打个招呼：“嗨，学霸美少女~”

银觉得似乎好久没有看见过他了，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在意他吧。嘉森今天看上去很高兴。

“你有什么事啊？”银没好气地说。

 “今天晚上我和几个熟悉的朋友有个party，要不要一起去？你也是我的朋友嘛。”

银一开始想要拒绝，她和麦达一样，不喜欢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没什么事情，作业早已写完，晚上也不需要去打工，不如放松一下。又想到天上的桑杰，他也希望他们都开心吧。耳边回响起桑杰的话语：

……“以后我和你……会在那里重逢的，到时候还想听听你在地球上的故事。”

“银，希望你不要哭，以后还是开开心心的，要幸福。”

等到很久之后再次见到桑杰，那时的自己将会讲给他什么故事呢？

银望望嘉森，点头同意：“好，那就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