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一年365天。

 这一天,你是老大。很庆幸,成为老大的概率比生在2月29日的人大了75%。

 很小的时候,总是期盼着这一天。扳着手指头,数着今早绯红的朝霞,和晚上漫天的星辰。巴不得从春天一个大跨步越过讨厌的夏天,一下子跳到秋天去。紧紧拥抱住扎着美丽蝴蝶结的方盒子,看着蛋糕上白白腻腻的奶油在空气中微笑着吐着一个个大大的香甜的泡泡。

有人说:“这是一个告别的时代。”告别时光,告别过去,告别记忆的鼓点,一声一声渐次减弱。

 从某一时刻,“生日”这两个字突然从我需要完成的清单上的A字母打头移到了Z的身后。看起来就像是图书馆的借阅清单一样,一长串黑压压的小字,挤压着最后一行细细的分割线。它们被挤到了后面,挤到了白色的缝隙里,荡漾在时间的湖水里,蒙着一层大雾,一边出现,一边消失。

 大概自己已经过了那个急于证明自己长大的年龄,也不再相信对着摇曳的烛光默念就会实现心愿。

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就有颗星又熄灭

 如果我忘记了生日,与童年告别,与少年告别,恐怕我的人生会下一场蔚为壮观的狮子座流星雨,钻石般落下。

写到这,有些心痛。自己亲手将那些记忆洒进湖水的底部,然后等待水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躺在上面,空中的光尘将自己一层层湮没,周围飘浮着鲜红的分数,从水底向上,肆意地长着。

 对过去一脸豪情地告别,然后怀着极大的热情奔赴未来。

回忆只剩下局部/就算和你/倒带人生

现在的现在,只有用手指抚过地图上省区的轮廓,默背它们简称的时候,才恍然记起自己是去过那里的。看过江南的水乡,乌篷船吱吱呀呀地游过。见过中原的水草丰盈,佛像前香火的氤氲缭绕。到过许许多多的高楼大厦,妆容精致的女子的身影映在橱窗玻璃上,明晃晃地闪着。用现在进行时看现在完成时就叫做回忆,持续并影响着现在。

 今年,是被早上的第一句“生日快乐”所惊动,记起了自己的生日。也是对它有所眷恋的。毕竟那天的天空好蓝好蓝,钴蓝色,纯而净,上面淌着白白厚厚的云。云被割成了几何图案,磨着毛糙的边,飘过了一片又一片。

树还是那些树,草还是那些草,教学楼还是在那里带着百年沧桑的历史厚重感,岿然不动地立着。可我感觉不同了。我感到自己就像是迪迦变成了奥特曼那样,不断变得高大。今天被我握在了手心。毕竟,我是老大。

 蛋糕还有,从门卫室拿过来被放在了宿舍1号床下的学习桌上。它比我16年来吃过的任何一个都大。但是,它没有火焰。那种可以在窗帘拉上,开关闭合后漆黑一片在蜡烛上摆动身躯,映着周围人一张一合的嘴的火焰,萦绕在回忆的梦境里,妖娆飞扬。我想,我一定是个极端重视形式的人,简称“形式主义”。我瞪大双眼盯着它,仿佛炽热的目光可以和蜡烛的棉芯摩擦生热溅出火花。努力遏制住晶莹的液体,切开蛋糕,露出海绵般的松软。它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最终还是没有流下来,但我却真实地尝到了嘴里涩涩的咸味,和占了全球71%的流质有着一样的味道。

 嚼着蛋糕上的巧克力粒,看着对面市区的灯一颗颗亮起来,在黑夜中经过折射,散出涟漪,一层一层地铺染绚烂。 记忆好像都回来了,像环球旅行完又回到了原点上。想着好多人围着我,大声地唱着生日歌,烛光在他们脸上闪啊闪,照着他们傻气的笑。

幻想终究只能是幻想,而幻想总是美好地让人无法割舍。我还是需要咽下最后一口蛋糕之后去上晚自习,填完历史年代表,再把鲜红的分数抓回,让它们在我身边漂浮,而不是钻进温暖的被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被窝是青春的坟墓,是童年的载体,是少年的协奏曲。

对着万家灯火许了一个愿望,种在了我喜欢的城市里。

梧桐叶子开始飘下,在地面上落下厚厚的一层。

对面的灯还是闪啊闪,和星辰寂寞的清辉。

生日快乐,愿望成真。


你可能感兴趣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