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有我幼年的足迹。
家乡,我的理解就是自己出生并长大的地方,当然,有些人称自己的祖籍也称家乡或者老家。
我的家乡位于耒阳市三都镇(以前是上架乡)下庄村,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庄——荷芽洞(也叫河涯洞),村前一片平整的稻田呈不规则的扇形分布,有一处像一个尖尖的荷芽,所以取名荷芽洞,一条弯弯的小河又围绕着这片稻田,因此又叫河涯洞。
荷芽洞由几个湾组成,共有三个姓氏(王、曾、谢),其中谢姓最多,老湾是周围谢姓的祖先堂,我的出生地叫“新屋里”。
新屋其实也不新,比较老湾建得晚一些,100多年的历史了,听上一辈的老人说:从开地基到完工花了十年功夫,凝聚了老爷爷一生的心血,村庄落成典礼那天,奶奶一对双胞胎儿子(我的两个伯父)满周岁。我觉得老爷爷当时能建成这样一个村子,是非常有实力的,整个村子由上、下栋加中间一个凉亭组成,一共二十间房子,老爷爷的四个儿子每人分得五间,人口不断增长,后来只好在周围又增加了一些杂屋,到我稍微懂点事的时候,已经挤得不能再挤了,才又在村子的左前面陆陆续续建了一些房子。
村子后面靠山是一片杉树林,其他三面也是山,不过山与村子之间有或多或少的稻田相隔,这样,倒也显得比较开阔,村前的山峦其实只不过是个两、三米高土丘(我们称它“岸”、“案”,具体不知道是哪个字),一条弯弯的小路(现在都是水泥路)从大门口晒谷坪沿(岸?案?)通向村外,在爆叶树(女贞树)下分叉,一头通向上架,一头通往三都。
村口这棵女贞树应该有一百多岁了,是湾里代表性的植物,叶子和枝干都有药用价值,摘一些叶子放炭火里烧,伴着噼噼啪啪的响声(因此叫爆叶)还会散发出阵阵清香,它不但是村里的一道风景,也是我们儿时的乐园,尤其是夏天,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几只鸭子,放暑假的时候,大人都要去搞“双抢”,看鸭这点事,就交给了我们一群小孩子,鸭子在田里觅食,我们一群小屁孩就在树下玩耍——捏泥人、捉蚂蚁、抓蚱蜢、办酒酒、下五子棋、打麻拐…………有时候几个胆大的偷偷溜到河里去洗澡,有时候也顺手从菜园子里摘个小小的葵花饼,边嗑边讲“天文地理”、“上下五千年”……有时一句“看鸭的干什么去了!”,把“天文地理”拉回现实,各自手脚忙乱的拿起赶鸭的竹子一通猛跑……
信步来到村侧的菜园,N年前,我们吃菜全靠这片菜地,家里的油盐钱也靠它,这片黑沙土不但松弛而且肥沃,每年的这个季节,白菜、萝卜、葱蒜……郁郁葱葱、青翠欲滴,而今很多菜地都荒芜了,半个人高的野草被寒冬折磨得跪地求饶,在这满目枯黄中,仿佛看到伯父弯着腰在一丝不苟的整地、锄草……伯父种地很讲究的,菜的行列都很整齐均匀,地里几乎看不到一根杂草,稍微夸张一点:土里的泥巴都一样大一块。由于不够勤快,我们的菜地有很多杂草,伯父经常骂会有蛇咬脚,如果今天这样的景象让伯父看到,真不知道他会怎样骂我们!
我立足的这个位置,以前是我们村的遥望台,站这里可以看到一公里外,亲人来去的时候可以在这里多看一会,多说几句话,尤其是要远去的儿女,父母站这里扯开嗓子千叮咛万嘱咐还嫌不够,直到看不见人影还不愿离开。眼下的这条小河,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方便和说不尽的乐趣———抽水抗旱、洗衣服、捞鱼虾、扯猪草……哈哈!好多小孩偷偷去游泳,遭遇了父母的毒打,印象最深刻的是矮子被母亲拿着荆条追到了下庄……“可怜天下父母心”,水火无情啊!
折回屋前的晒谷坪(晒稻谷的地方),是我们小时候跳屋、踢毽子、卖狗仔、学骑车……的地方,夏天的晚上我们在这里乘凉,中秋在这里边吃自家制作的零食边赏月,看到“天狗吃月”马上敲响事先准备好的脸盆,并且大喊大叫“天狗吃月、天狗吃月”……冬天,自制的各种小吃如:烫皮、刮皮、活极……都摆在这里晒,我们趁帮大人摆放的时候,时不时“偷”一点塞进嘴巴,而大人也装作没看到。
大门口的对联:家声岳峻 、 世泽淝长 ,横批:芝兰启秀 ,出自父亲之手, 字形方正、字体饱满,二十多年没有添墨,已有些褪色,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后辈的传承中会不会褪色?值得我们深思!
昔日的旧屋,已经破败不堪,到处堆放着杂物,只有大门口这几间,像风烛残年的老人无力的捍卫着最后的尊严。大门口的石墩(我们叫地棚),布满灰尘,找一块木方垫上,小坐一会,思绪绕回N年前:父亲不停的抽烟、母亲的喋喋不休;伯父孤独的叹息;伯母又在叫:“东乃、云乃恰饭了”;大伙儿围着火炉织毛衣、拉二胡;家里的猫儿又在跟老鼠玩游戏;父亲跟晚辈在打双升级、打五手100胡,而那些家伙总从父亲眼镜里偷看父亲手上的牌;一群调皮的小朋友,躲在满爷爷门口,偷听他如歌般的读书,你推我挤,一不小心把门挤开,满爷爷用他的7字棍子敲他们的脑壳,小朋友嘻嘻哈哈的跑了,远远的对他做鬼脸;几个爱好文艺的小姑娘,趁矮子妈妈开工的时候,把他家高床当舞台、蚊帐当帷幕,有模有样的进行文艺汇演;矮子爱看图书,不知道是叫他做什么事,没有立即执行,他妈一怒之下把他的图书一把火全部烧掉,好可惜;跟昌乃打架,分不出胜负,我一把抓了他头上的帽子丢在坑里;爬上桑树摘桑叶养蚕,被情乃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击中脑袋,我溜下树找到他一顿痛打,一天踢毽子,他抢了毽子一把撕了,我在他家里闹了半天,硬要我原来的毽子。哈哈!以前的那个我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找回从前的我们?
柴垛上又挂满了冰凌,你是否还愿意品尝那一丝透心的冰凉?卖打糖(用米制成的糖)的大叔又来了,寄到远方的打糖还能不能吃出昔日的味道?鸟儿又在后山的树上筑窝,“捣七我甲窝,藤揽拖,捡起我粒籽,嗯会死。”你还会不会冒着这该死的咒语捣鸟窝?他乡的山也绿,他乡的水也清,你是否常常在深夜时分梦回这个小山村?
时下流行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我看未必,我们的肉体源于父母,而我们的灵魂都融入了这片土地,并且会常常相聚在这片土地,只要这片土地存在,我们的人生必然有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