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

    枪声渐渐小了,阿提再也撑不住,后腿一软跌倒在一片灌木丛中,殷红的鲜血从它后腿的伤口中缓缓流出,将本就被血液冲刷凝固的黑色伤口再次染上几抹艳红。它无力地舔舐着伤口,一次又一次,舌上倒立的软刺紧紧吸附着血液,舌上和后腿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放心,就在这附近,我那一枪刺穿了它的后腿,它跑不了多远。”一个叫解的偷猎者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记得这羚羊刚被打中地时候前腿后伸,大概是有什么隐疾,抓回来若是真有什么严重的病怎么交差?”另一个叫鬼的偷猎者抚了抚枪身问道。解笑了,眼底一片冰凉。“怎么办……”他把枪猛得抵在鬼胸前,笑意更深了,眼下像聚集着什么过硬的东西一样,冰凉地化不开。“他不是说做艺术品吗?单单一个头,也是可以被当作艺术品的吧?”解将枪往左稍移,“是血迹,走吧。我已经等不及看到它绝望的样子了哈哈哈哈哈”他们拿着猎枪,朝阿提的所在地慢慢逼近。

    阿提竖起耳朵,依旧安然地,静静地躺在那里,阳光穿透鹿角,撒了一地斑驳的光影。它茫然地盯着这灌木丛中的某一处,似是在迟疑。“嘭!”地一声,鬼将子弹打在了地上,似是想看到阿提听到枪声后慌忙逃出,四处逃窜的模样。阿提站了起来,腿依旧血流不止,它一瘸一拐走了出来,后腿又是一软跌跪在草地上,它久久没有起来,不知是没有了力气还是在下跪求饶。偷猎者们冷冷地注视着它。阿提的双眼黑黑的,带着乞求,也带着绝望。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几分钟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阿提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声音清脆无比。

    阿提用前腿勉强支撑,继而用自己现在所能到达的最快速度开始向右奔跑,鬼迅速拿起了垂在自己身侧的枪,追了上去。“该死地!”一名偷猎者大声咒骂道,随即飞快地向前追去,留在原地的,是被偷猎者打穿的石子和早已同雨水冗杂在一起的血液,血水在地上无声地流淌着,包裹住那被打穿的石子。

    阿提停了下来,前面就是悬崖,下面是深谷,对面的距离虽不算太远,但让它托着一条伤腿跳是根本不可能的。眼看着偷猎者逐渐逼近,阿提做出了最后决定。它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向前奔跑跳了起来,动作十分笨拙,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轻盈。

    偷猎者们一惊,就在阿提快要落地的时候,飞快拿起枪,对准阿提腿上的伤口,扣动扳机,“嘭!”地一声,打在了阿提的腿上,它哀嚎一声,双眼瞬间瞪大,重重摔落在地上,血液不停地从阿提腿上的伤口处流出,雨在顷刻间变大,狠狠拍打在阿提的身上,雨水与血液溶为一体,沿着山崖滑了下去,露出一道道触目生凉的血痕。它再也没有力气去舔舐那被玷污了的伤口,它依然保持着死前的那个表情,双眼瞪得大大的,仿佛要把这世间的一切都装进眼底似的,可那样大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无尽的恐惧和悲伤,还有点点晶莹的泪光。

    雨,下得更大了,仿佛是在怒吼,在挣扎,在休无止境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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