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度年华

  夜色吞噬这座喧嚣的城市，子夜时分，我点燃一根烟，笔耕着文字。最是更深静寂时，落寞没有预兆来袭，毫无防备的我手足无措地站在窗口，眺望远处楼宇未息的灯火，那间屋子里的人，是否和我一样辗转难眠。

  钢筋混凝土构造的冰冷森林，我们习惯彼此冷漠，自顾自生活，将自己锁在那间百来平米的囚狱。进城这么些年，感慨颇多，城里没有四季分明，没有鸟语花香，只有那修剪整齐的街道树，只有遮天的高楼，只有拥堵的道路，只有灯红酒绿的店铺，只有薄凉的人情。

  每当病来伤至的时候，思乡之情倍加强烈，望着天上那轮明月，遥想着家乡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多想光阴倒退十年，那时日子虽然清贫，但过得踏实真实，乡情乡音那般安详和蔼，邻里间的长辈总是视如己出，和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关怀着我。

  年少不谙世事，总爱闯祸生非，没少让母亲省心。母亲是个极严厉的家长，犯错之后总免不了一顿暴打，但是长大之后，从来没有一丝一毫埋怨过当初的棍棒教育。没有母亲的管束与指导，我想很可能会误入歧途，或者善恶不分。现在想来，即使被揍，也是幸福的。

  现今无甚建树，在金字塔的底层挣扎着、煎熬着，大概当初骨子里的棱角与锋芒已被磨平，开始变得贪安现状。追求、奋斗、上进对我而言是奢侈的字眼，我再不像我，梦想只是梦。初到都市，怀拥着功成名就荣归故里的打算，后来才发现，行囊里的乡土气息与这繁华如此的格格不入。

  一直没有改变我纯朴节俭，衣服总挑打了折扣的买；尽量少下馆子多下厨；一般情况下能乘公交就从来不打的，哪怕多绕几站路多耽误几分钟；租房子也是挑毛胚房有床有灶台就行……可发现钱还是省不下来，攒了几年的钱还不够买个卫生间。

  我们这代农村的孩子，迫于无奈被逼进城市务工，最终换来的是被边缘化，有家却不能回。用身份证换来暂住证，干着城里人不愿干的最脏最累的活，挤个公交人家还躲里远远的。诚然，我们指甲缝里是有泥垢，但我们的双手是干净的，我们不偷不抢，用自己的勤劳换得低廉的报酬，怎么就不招人待见呢？

  我们用血汗甚至用生命，换来城市拔地的高楼，四通的高架，怎么最终我们连蜗居的资格都没有了呢？这是一个国度的悲哀，这是一个时代的苦痛，除了抱怨，除了无奈，我们又能做点什么？被忽视被遗忘的群体，就这样没有尊严没有曙光地活着，每走一步都吃力。

  请原谅我代表我们，都是农村来的孩子，一样的出身一样的经历，我想我能感同身受。虽说现在工作安逸清闲，还挂着个主管的头衔，可月入三千，说来可悲，听来可笑，在人民币极速贬值的时代，这点钱够干什么，只能买三线城市半平米的房子，还不够买部爱疯四。

  我这人在工作方面，自认为还是尽心尽力不落人后的，可在一个家族型企业里上班，想要出人头地占有一席之地，谈何容易？人家都说了，老板越做越大，良心越来越小。这次法定八天假期压缩成两天，中秋那天义务加班，连块月饼都舍不得发。不出所料的话，三倍工资也准泡汤，因为他前年取消了优秀员工评比，去年拒发了年终奖，今年还指不定搞出什么花样呢？

  零八年公司工人为涨工资集体罢工，闹得很大，最终工资没涨成，几个带头的车间主任，还被拘留了好几天。唉，没办法，现在的当局官商勾结，只手遮天，鱼肉工薪阶层，打碎牙只能往肚里咽。听人说老板之前家里很穷，曾经杀过猪，后来干业务员将所在公司单子据为己有后发家的。不得不承认，白手起家的老板，身后也是一片黑暗。只有八百员工不到企业，年纯利润破亿，而员工待遇却是全市垫底的。

  大家可别当老板的抠门是节俭，他对自己和子女从来都是大手大脚的。公子爷的座驾从奥迪r8到兰博基尼，从奔驰s65到宝马x6……这些世界顶级豪车一年换一辆，连排别墅的车库都放不下了。今年年后公子爷结婚，在五星级酒店宴请宾语，有一千席位，节后赶来全厂员工都去了。（我们扣了年终奖，等于随礼了。）婚礼相当豪华，请了胡可沙溢夫妇做主持，还请了杨坤、阿牛、顾莉雅、祖海等明星助兴。这笔巨额花费下，奢华可想而知，每张桌子一瓶八千员的茅台，93年的拉菲，每人一包软中华，菜肴就更不用说了。这一桌菜，就是像我这样的人一年的收入，在他们手里挥霍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前几天公子爷心血来潮，花了二十万元买了两只羊驼当宠物，还特地在办公楼旁的小树林盖了一个圈，每天让门卫切胡萝卜喂食。说到养宠物，老板更是舍得，因为爱好养狗，几十万元的纯种藏獒和牧羊犬，买了好几条关在宿舍楼旁的棚子里。有时候，不得不长叹，这是穷人和富人的区别，几十万可是我们一辈子的收入，我们命比狗贱。

  老板是个见利忘义的人，当初的贵人恩人，过河拆桥后不相往来。就连建厂初期的技术骨干也在有替补后，逐个剔除。在他眼里员工最好能像狗一样听话，像牛一样能干，如果可以还得贴钱给他干活。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炫耀自己老板有多奢华富贵，也不是为了作贱自己去羡慕嫉妒恨，只想拿出来让大家对比一下中国现在的状况，还不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