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惊恐,质疑,恍恍惚惚间,多种情绪一齐窜入了大脑。“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是真的?这一定是在做梦。自己的一句话,怎么就成真的了?还金口玉言了?不可能,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李红红只觉得血往上涌,双腿也开始发软,站立不稳,几欲摔倒。真是吓的不轻。她禁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其实,四周的尖叫声早已是此起彼伏。有的女生看了一眼就尖叫着往回跑。有的尖叫后蹲下呕吐。
李红红没跑掉也没呕吐,因为她的注意力不完全在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上,而是这诡异的一幕,让她陷入了不真实的状态,她仍觉得自己恍如梦中。上午她还在操场上看见过他,而此时,他的人头侧躺在公路上还睁着双眼,那眼睛似乎正瞪着她,似乎在问她:“你为什么要咒我死?”李红红觉得这比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本身更恐怖。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
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公路上除了死尸和几个看热闹的男女同学外,还有个老人坐在离死人头两三米处,样子傻呆呆的,一动不会动。一定是吓懵了。他旁边斜放着一把刀,一把带血的刀,一把长长的刀。木头做的刀把更是长长的。刀的样子像镰刀。但比镰刀长不少。这应该是叫扇刀,割草用的。李红红对这种刀有点儿印象。
在老人的身后约四五米处躺着辆摩托车。那车同学们都认得。而车旁边是具无头尸。
这时警车已到,从车上下来几个警察把这几个看热闹的同学轰走。李红红晕晕乎乎地也随着同学们走向学校。学校就在这条公路北侧,距离约三四百米。
中午休息时老师同学们都是返回家中吃午饭的,有几个饭后回来早的同学,其中一个男同学去了厕所出来后就跑到公路上玩耍,刚好目睹了惨案的发生。很快,消息传开。就是这样,这几个早回校园的同学包括李红红就跑向公路,看见了那骇人的一幕。
回学校的路上李红红还是吐了,她已确定这不是梦,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死人她看过,但没看过这么恐怖的。这不仅仅是恐怖,还有心中的一丝不安,她还真是有点儿担心他是被自己骂死的。她诅咒过他,她曾骂道:混蛋老师,怎么不一下子就死掉?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真的死了,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还被她亲眼目睹了身体与头颅分为两处的吓人场面。他虽可恨,但罪不至死吧。她很后悔的责备着自己不该说那样的狠话。
后来一个男同学描述了当时惨案发生的过程。他说他吃过中午饭返回学校后,就去了一趟厕所。从厕所出来就跑到公路上去玩。(学校的厕所在学校的南侧一角,那里离公路已很近了。经常有学生从厕所出来就跑到公路上。毕竟是十四五岁的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他刚走上公路,就看见教务主任骑着摩托车过来了,速度还挺快。
这个男同学眼睁睁地看着主任骑车过去,主任似乎并没有看见他,这挺好,不用跟主任打招呼了。他正心里美滋滋呢,就听见了主任按摩托车的喇叭,提醒前方的一个老头靠边儿走。坏就坏在这鸣笛声了。那前方的老人听见后面的鸣笛声,竟然转过身看了一眼。这下悲剧了,因为老头肩上扛着一把好几米长的大扇刀,就在那一瞬间,老人的那把扇刀随着他的身子的转动而转动,就横在了马路间,好巧不巧地主任的车就到了跟前,刚好刀的位置就怎么又那么巧地与主任的脖子在同一水平线上,刷的一下,主任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头就飞了出去。车子与尸体前冲了好几米倒下。扛刀的老人当时就吓瘫在了地上。
目睹了这一幕的这个男同学受到惊吓与刺激,一路狂叫着跑回学校。刚好早返校的同学们听见他一声声地说着公路上死人了!公路上死人了!就都跑向了公路。
几天下来,李红红课都没上好。心里老是想着这件事。一会儿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无关,怎么可能自己说想让主任死,他就真的死了呢?这件事就是巧合。怪那个老头,自己明明扛着把刀还在路上乱走。也怪主任自己,不鸣笛就好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真是乌鸦嘴。没准儿这和自己的诅咒也有那么点儿关系呢。
可是真的就只有自己会诅咒他吗?那简直没可能。绝对还有别人。尤其是那个已辍学回家的叫张艳辉的同学。一定更希望他死。
李红红恨主任是从一个夏日的午后开始。那天下午亮点多,李红红在上体育课。因为学校要开夏季运动会,李红红也被选上了当运动员。最近几节体育课,被选中的运动员们要进行一些体育项目的训练,其他不是运动员的在体育课上自由活动。
可是这天下午,刚巧遇到了李红红每个月的那几天,她肚子有点儿不舒服,而且即使是舒服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跑跑跳跳的。她就告诉了体育老师自己肚子疼,下回再练习。老师允许了她。她就往教室里走。这一幕被教导主任看见了,就把李红红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你叫李红红?”主任开口道。
“是的“,李红红回道。她心里还在想,自己刚转校过来不到半年,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今年多大了?”
“十五。”
“真是花一样的年纪啊,长得也跟花一样儿美。”话音刚落,他就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她的脸蛋上抚摸了一下。然后又接着不知羞耻地说道:
“多光滑啊,摸着可真舒服。嘿嘿……”他毫无羞耻感的淫笑着。
李红红十分的气愤。她本来以为是自己没好好上课才被主任叫进了办公室,是来接受训斥的,可是看样子根本不是。这情形让她想起了同桌小敏说过的话。
小敏讲了不老少主任的龌龊事。说他是个大色狼,经常叫女生进他的办公室,当然了,都是一些漂亮的女生。他总能找出各种理由让这些女生走进他的办公室。在他的办公室里他一定是会对女同学摸摸搜搜的。因为这就是他的目的。好多女生都怕他,敢怒不敢言。
其中最惨的一个女生是上届的一个叫张艳辉的,从初一到初三上半年,已无数次被叫去。后来她都不来上学了。听说是 精神出了问题,已没办法上学了。每次说起主任这些事,李红红都半信半疑。觉得一个老师怎么能这么道德败坏呢?怎么为人师表的?
“难道就没人管了吗?”李红红曾问道。
“怎么管?告他吗?你知道吗?主任的姐夫是副县长,谁能拿他怎么样?告也是白告,胳膊拧得过大腿吗?”
“所以,他就这么嚣张,是吧,真他妈的无耻,连脸都不要了。”李红红气愤地骂道。
没成想,这回她自己亲身经历了。她真真正正地信了小敏的话。
李红红一边恐惧着一边想着得马上离开这间办公室。上课时间,老师们基本上都在课堂上,这办公室 里就只有她和主任两个人。窗前也没有一个老师经过。如果出现一个老师就好了。可是没有啊。她只好说道:
“主任,我想去趟厕所,马上就得去。”
“不急不急,你说说,怎么不好好上课啊?”
“我肚子疼。跟体育老师请过假了。”
“肚子疼啊,来来,我给你揉揉。”
说着主任就上前一步,把手放在了李红红的小腹上就要揉搓,李红红吓的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主任也没有强来,而是去办公桌那里拉开了抽屉,抓出一把糖块,送到李红红的面前说:
“这糖可好吃呢,你拿着,我还有很多呢!”
她脑子里窜出了一个词:糖衣炮弹啊!谁要你的破糖,想哄骗我啊,我又不是傻子。她没有接。她心急火燎地说道:
“主任!我肚子疼!必须马上去厕所!实在忍不了了!”说完她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这件事之后,李红红整天活的胆战心惊,真害怕再被叫进主任办公室里。她想把这事告诉父母,又怕把事情闹大,以后没办法继续上学了。再说主任也没把自己怎么样,如果闹大了,就说不清楚了。自己一个女孩子以后怎么做人?最后她谁都没告诉,包括小敏。只是在心中诅咒主任:怎么不快点儿去死,这种人就该死。他在这个世上,还得有多少女孩子被他欺辱?
接下来的日子,她小心的很,除了去厕所,她尽量少出班级门。她觉得如果少让主任看见,估计他就把自己给忘了。每次放学后,她都快点儿随人流出班级门,头都不抬快点儿往家赶。
活的可真累啊,她经常悲哀地想。对主任的诅咒,也是经常的事。
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诅咒竟然应验了。主任真的死了,还死的挺惨。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以后再不用紧张了。可是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儿负罪的感觉,担心主任的死多多少少与自己的诅咒有点关系。
奇怪的是,李红红的日子并没有因为主任的不存在而完全变得顺遂。
因为一面偶尔她会自责一下,觉得虽然他可恨,但是罪不至死啊。自己是不是太狠了点?自己应该咒他只是掉了双手,对,只要没了双手就好了,他就没办法再用那双可恶的手用来做令人恶心的事了。可现在事情不可挽回了,这件事让她心里有了一点儿压力。
另一方面,李红红的日子不但没有因为主任的死去完全变得顺遂反而变得很倒霉。
比如:她会莫名其妙地踢在了板凳腿上,一个脚趾肿得变成两个粗;
又不知怎么在平地上就摔了个大跟头,摔得还不轻,膝盖处擦掉一大块皮,瘸了半个多月; 比如端着汤盆,恍惚间脚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没站稳,一盆汤都扣在地上,热汤溅在自己的脚面上,当时起了几个水泡,并且还被训斥说是废物;
比如模拟考试时,少答了一张卷,当时说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一张,就像是眼睛瞎了一样,不仅是眼瞎,连心都瞎了,不会了思考……总之,各种不顺。
她想着这些事,忽然害怕起来。难道是主任的魂回来报仇了?应该也不能啊,他不应该知道自己咒他死的事。再说他要报仇也应该是去找那个扛刀的老头而不是自己。
她开始经常的胡思乱想。要么或许是自己遭到了上天的惩罚,毕竟自己做了咒人死这样恶毒的事。可能这世间真有因果报应。做了坏事都是要遭到惩罚的吧,骂人,咒人那也是属于坏事的。看来,以后千万千万要嘴下留情了。
然而,生来豆腐心却刀子嘴的李红红,想要嘴下留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关于咒人死,后来果真死了的这样的大事,又发生了一件。
那是在高二时,班里有个叫张小宁的女生总是和李红红做对。一开始李红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后来才明白,这个叫张小宁的女生喜欢班长,而班长喜欢李红红。他一直在追李红红,可是李红红并不喜欢班长,而且她整天努力是为了考个好大学,不想在这时候谈恋爱,就一直也没答应班长。即便是这样,张小宁依然恨她,明里暗里的找李红红的麻烦。李红红不想惹事,尽量躲着她。而有一次,实在不能再逃避了。两个竟打在了一处。那天李红红回寝室,非常不幸的是,张小宁和李红红两个人还同在一个寝室。有时真是避无可避。李红红见寝室门虚掩着,就轻轻进了去,平时她走路就比较轻,在屋里干坏事的张小宁根本没听见有人回来了。她正用脚使劲地踩李红红的一双鞋,那鞋可是李红红才买了没多久,平时都舍不得穿的。这下李红红再都无法平静了。上前就推了张小宁一把,张小宁直接还手,两人就打在了一处。听见了吵架声的隔壁女生马上过来拉了架。这样,打的不够解气的李红红就开始咒骂:“你这种人渣为什么要活在世上?为了祸害人吗?你什么素质啊?赶紧死了算了,让这世界少个祸害……”
谁能想到,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大约两个星期后,学生在实验室里做实验,鬼知道怎么就忽然爆炸了,事后听说是张小宁搞错实验剂量,才导致的爆炸。人直接进了医院,最后还是因伤势过重,医治无效死亡。这件事对李红红的刺激太大了。她一下子又想起了主任的事。自己的这张嘴恐怕是有特异功能了。不然怎么解释?两次都这样,真有这么多的巧合吗? 这让她无比的恐惧,她怕接下来,自己又会受到惩罚。事实上,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又经历了各种倒霉。比如隔三差五地进医院。
能不能管住自己这张破嘴,已经是件很严重的问题了。世间太多不平事,每次她都在努力地不让自己再犯错。实在不行也得尽量让自己犯的错轻一些儿。不要涉及人命。
比如对那个卖饼的人。李红红经常去她家买饼吃,饼是挺好吃,可是这人就不怎么样了,因为一直以来李红红都觉得买到手的饼,似乎少斤短两了。对于这件事,她一直心里不舒服。终于有一天,她去菜市场买了个秤,每次买饼回来自己称一下,连着三天,每次都少个三两二两的,就没有给够秤过。太过分了吧。她很生气。但她不能再咒人死,可是这气难消,被骗了那么久,真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自己不是宰相,肚里还装不下一只船,起码目前是不可能。气不能消,怨恨的话是憋不住了,就咒道:让她坑蒙的钱都赔掉好了。让她倒霉。不应该是自己的钱,就不应该让她来享受。
李红红决定不再买饼吃了,忍着。几天后,她路过饼店那里,看见那家饼店关门了。李红红好奇地去打听旁边的人,据说是卖饼的在卫生间里滑倒。摔骨折了。几个月内估计是开不了张了。李红红再次印证了自己这张破嘴的特异功能。
然而,这功能损人不利己。接下来,估计自己也快要倒霉了。这就像那句话,那句话是这样说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就好比物理老师讲过的那个道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要是打别人一下,别人疼,自己的手也会疼。李红红也渐渐地相信了因果报应。可是这张破嘴,真是很难管得住。只要在气头上,难免不说狠话,但她一直都在努力,努力改变自己,让自己每次生气时,咒人的话不要那么狠,有时一个“死”字,就要出口时,又把它生生地咽到肚子里。随着自己修养的提高,咒人的话越来越轻。从开始咒人倒霉个三年五载变成了一年半载,然后是三月两月,一个月,半个月……
要想让自己完全不说狠话,那就是还要接着继续的修身养性。不容易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最难战胜的不就是自己吗?然而,再难也不能放弃。除了提高自己的包容心,李红红还想出个办法,就是让自己尽量的远离人君,接触的人越少,遇到的不平事就越少,生气的机会少了,咒人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了。
这世间不平的事,永远都会存在,而对这一切是非对错,老天自有公断。而不是自己去诅咒。自己不是审官。自己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好好修行,让自己肚里真的可以撑下一只船,不管是不是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