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渡鬼门关

我妈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坏事,这辈子来受难来了。

85年生我时候,左侧乳房乳腺炎,开刀手术。

94年被旁人推一把,挂铁丝上,左胳膊内侧拉了个大口子,缝了不少针。

08年肚子疼地厉害,因为肾结石差点没命,到现在不敢碰菠菜和巧克力。

16年急性肠梗阻、感染性休克,鬼门关走一圈,肚子上一条30cm的刀口,一个3cm直径的造瘘口,又病检出结肠癌三期。住院50天,瘦了30多斤。当时我怀孕7个多月,手术时候家人没告我,后来命保住了,才让我知道,我经常半夜会哭醒。

17年化疗了3次,伤了骨髓,停止了,喝抗癌和调理身体的中药,18年终于恢复到了原来的体重。

19年,就在昨天,她切除一个7cm×8cm的子宫肌瘤,还有一个2cm×1cm的附件肿瘤,摘除了子宫、卵巢、附件,造口还纳。

8点半进手术室,我妈悠哉悠哉的,看起来很轻松,一个要强的人,不愿意吊那个又臭又丑的屎袋子,宁愿冒险尝试。终于要执行了,她有点高兴和期待。

我爸走路进医院前,无故摔了一跤,把两只手指磕破,肿了,他预感不好。只是这次哥哥通过关系找了院长来,医生们都很照顾妈妈,我也很放松,专家会诊结果可以,就应该可以。

期间我还在线上工作,和大家互动,看见,鼓励,加码,互动,心想,这就是自由工作的好处,移动办公,不用请假。

“手术挺成功。”1点的时候,亲自主刀的院长和我们一家人说。还把切下来的两个脏东西给我们看,子宫肌瘤没有1斤也差不多,那么大的东西,2年做了4次CT怎么就没发现?

说是1点半就出手术室了,4点多才出来,没有人告诉我们原因。做肩穿输液,看着很难受,刚愈合的30cm的刀口,又拉开20cm。

推回病房,我妈能说话,告诉我们她疼。护士很凶,撵我出去,我没理她。估计躺床上的如果是她妈,她不会着急。

4点半,我妈心率120,血压149/114,很高。大夫问之前有没有什么高血压之类的,吃什么药?我很惭愧,我知道我妈高血压10多年,但是不知道吃地什么药。而且16年肠梗阻手术后没有高血压了。她说了药名,说地还算清楚。

过了一会儿,又一位医生进来问同样的问题,我妈说话的声音弱了,眼睛睁不开,护士问了话就出去了。我发现肩穿的位置上下动,我妈头歪着不动,感觉情况不妙,出去喊护士,护士没理我。我拦住准备去另一个房间20号床的大夫,再进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嘴唇发青紫,眼睛半睁无光,电视里看过无数次的场景……

我失控了,“妈……妈……妈……妈……”但是我感觉不到医生和我爸的反应,他们是不是没反应过来?我妈要走了,他们怎么没动静?几十秒后,医生和护士急了,开始抢救……

我当时还没有完全失控,我总觉得我妈福大命大,她闯过了那么多关,不会轻易走的。她那么善良,还没有享福呢。五月十五出门前还供奉了观音。嗯,她不会走的,我边哭边跺脚!

我想起了04年国庆节发现姥姥屎尿模糊在床上的场景,那时我双腿发软,泣不成声,瘫倒在地,没有一点力气。我埋怨她的子女们为什么不送老人去医院……

这次没有,或许是因为在医院,有医生在,我心中有希望。

对了,16年我妈第一次走鬼门关也是国庆节。

小房间里积聚了20多人,各种液体,心肺复苏,我还想象了电击,就像《雾霾下的北京中年》文章中描写地那样……

我给我哥打电话,他在北京,我给泰康保险的绿通电话,她说信任医生。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哭,和等……

过了一会,二舅二妗来了,他们刚从外地回来,儿子住监狱了。大舅快80岁了,听说前一段中风嘴歪了,还听说要住院,我还顾不上去管他老人家。大姨没敢告,二儿子来了,他也是心脏功能不太好,心脏负责收缩功能的膜弹性不太好,供血不足了。

每个家庭都好像出了不同程度的问题。就是这么真实。

下午5点半,医生逐渐离开病房,大脑意识恢复了,嘴里插管了,上的呼吸机。

我哭着进去被护士撵出来了:“你先出去处理好你的情绪。”这次我愿意服从。

刚稳定了一会儿,呼吸机又出问题了,我们指着胸脯,我问“是不是这里难受?”她点点头,我又急了,又被护士撵出来了,告我别添乱。

6点多她稳定下来,我观察到她皱着眉头,一定是不舒服。她用右手在床上写字,我看不出来写什么,心理害怕她告我银行密码之类的做交待,自我求生欲松懈。

来医院之前她就和我交待一些家当,我没接茬,让她放心去,安心回,没事。自己心里其实忍不住在打鼓,如果真的没了,我该怎么办?

拿出纸和笔让她写,“手机,感冒头疼,凉”。喔,肩膀和头部放了冰块,她太冷了。没有其它,好!她很坚强!

一切安顿下来,却收到了病危通知书。什么鬼?不是稳定了吗?心率110,血压125/89,为什么要进ICU?院长把我们家属叫一起,说手术中结肠还纳因为肠子太细,用手缝的,针脚密度低,抢救过程中用了大量药物,会导致不可控风险,担心缝合处受刺激裂开,进ICU全程监护更安全。

为什么会出现心脏骤停,没有交待!如果肠子缝合处裂开,如何急救?回复“到时候再说。”我深深地无力感。

护士和我妈说要进重疾监护室,我妈眼圈红红的,但是没有眼泪流出来。

我想和她说带她孙子和外孙来看她,担心她太激动,因为她说尽量不要带孩子进医院和寺庙。算了,不说了,她有福报,二渡鬼门关,阎王爷都不收。

ICU不让进,我在外面打地铺守候。我学心理学,在找不幸福的人的原生家庭问题,当时当刻,我忽然觉得只要能让妈在,她骂就骂我两句,想贴什么标签就贴什么标签吧,我只要她在……

一晚上胡思乱想,后半夜睡了会儿。刚才ICU通知呼吸机撤了,继续观察,我看见老妈又说又笑,感谢医生和护士,还要吸管杯子,还记得昨天抢救的后半场,我心里的石头挨着地了,但是还没有完全落下来。

仍然有不可控风险存在,祈福……

中午回家换衣服,吃饭时候儿子把桌子上的菜挨个孝敬我,用手抓的形式。我好开心哟!

我要努力照顾好自己,尽量陪他走多一段路,本来相遇已经很晚了,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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