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小豪,刚才在中午睡下,下一秒就来到了深夜。
无人的中心医院格外诡异,在安静的环境中,一切细微之处都被无限放大。我不知道保安为何会消失,但总感觉自己如果再呆下去,恐怕也会经历某些不好的事。
蒋振海这小子,经过咒术师的治疗和我一系列的折腾,身体状况已经基本恢复。思忖片刻,我将他扶回到病床上,尽量把一切都伪装成离开前的样子。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早上七八点,他会重新体会一次活着的喜悦。至于其他的事,就等到下次相遇时再说好了。
这场并不华丽的冒险暂时告一段落,除却那如释重负的感觉,更多的是那暗藏在某处的不安。我拿着校服袋子,起身向外走了几步。那保安完全没有留下半点踪迹,而失去了黑暗法师“护佑“的我,只感觉自己的安全感大幅下降。走廊里电子钟上红色的数字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这个时间倒不令我感到太过吃惊,回家还能小小地睡上一觉。
麻醉药物的效力还未完全消退,一股化学药品的味道萦绕在我的脑海中,侵蚀着我的灵魂。离开医院的全过程异常压抑,有些像人高潮后空虚的样子。不过,万幸的是,我没再看到半点异常,而且由于太晚,大门的守卫工作也放松了不少,那四个奇人没在原地,不知道一个个都去了什么地方。
8月27日凌晨两点,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家里没人,我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简单登录一下各个游戏账号,领完奖励之后,便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现实生活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而我在希克瓦德还有事可做。
我闭上眼睛,屏息静气,像往常一样任由自己坠入梦乡。
不过多时,我的意识便回到了异世界。
"好闷...”
有些出乎意料,自己仅仅是睡了一个下午觉,可现在一恢复理智,就感觉头晕目眩,完会喘不上气,我本以为是先前“搬运”蒋振海的时候用了太大力气,可是四肢却全然没有疲惫或酸痛的感觉。
挣扎着从罗格斯的床上坐起,顿时,我的心脏好像是被其中钝器重击了一般震颤着,双眼猛地向外突出,全身的血管都如同鼓面一样跳动起来。
如此的反常让我注意到了窗外的天空。血红色的霞光肆无忌惮地倾洒到房间之中,昏暗而压抑的配色宛如一名虔诚的朝圣者向伪神献祭后,体内流干了最后一滴血,而他那染血的灵魂被随意涂抹在了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我望向眼前这扭曲崩坏的情景,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强忍住不去看天空的颜色,我难以走动,坐在床上呼唤着罗斯塔的名字。我需要她向我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我余光中的每件东西都好像在无声地流血、痛苦地哀鸣。
门外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咔嚓一声,门开了。
“罗...”
还没意识到这扇门只有从里面才能开锁,我那似是寻求安慰的语气便被眼前的这个“她”一刀两断。我眼前的罗斯塔,双眼血红,头部不自然地扭曲着,嘴角向两侧夸张地延伸,身上的长袍沾满了血迹。她不再拿着法杖,而是一把刀,刀尖上面还粘连着一大块肉。刺鼻的腥味让我意识到,她决非在开什么无聊的玩笑,而是确实沦为了某个不可理喻的存在。
我头上、身上冷汗直流,却已经没有了退路。她持刀一步步向我靠近,口中如同恶魔般对我说道:
“这个世界将会因为你而毁灭,穿越者。”
此话言毕,她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狂啸,持刀的手开始扭曲,关节发出了恐怖的错位声音。丧失理智的我,看见房间外的走廊上躺着两具尸体。那正是罗斯塔的父母,他们的内脏早已被掏空,脸部向我的方向倾斜,上面均是一张病态恶心的笑脸。
"不.….不是我….我.…”
我口干舌燥,眼神焕散,无助地辩白着什么。罗斯塔向我冲来,手中的刀扑哧一声刺进了我的胃部。我的目光飞快转移,在红色的窗台上,那盆黑夜果的每个果实上面都长出了一张嘴,它们朝着我的的方向,暴戾地齐声吼道:
“穿越者,你活不了多久…!”
我的内脏部分的皮肤似乎被整个划开,内部的器官完全暴露在压抑的空气之中。我惊慌,却说不出话,耳中只能听到果实口中所发出的怒骂。与此同时,床边也多出了一位少年:他的长相和我一模一样,穿着异世界的服装,身体如同纸一般来回晃动。我看见罗斯塔用双手捧出了我的心脏,笑着走向了他。
恐怖、绝望、神秘感,迷茫一瞬间倾泻而出,我看不到这场仪式的尽头,失声的我似乎仍在不断坠落,红色的房间逐渐远离了我的视线,可是那种怪异的感觉却一刻不曾停止。
“呃...”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床上,感觉不到痛,窗外也一切照旧。天气晴朗,高地村那富有中世纪气息的街上,不时传来旅人和村民们喧闹的说话声。黑夜果似乎又长出了一颗,那黑色的物质散发出了一股令人安神的香气。
伸出手,察看了一下面板数据,现在的我一切正常。难道说,刚才那恐怖的物景,真的不曾发生过?
有些失魂落魄的我打开房门,找到了也刚醒来没多久的罗斯塔。此时的她正在房间里阅读一本关于历史的著作,看见我醒来,回头向我露出了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
“我…”
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个下午基本上无事发生,我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替“父母”去交易中心取一件废弃的家具,顺道买了一块自己最近喜欢上的辣味饼干。这东西和地球上的饼干口感不同,兼具弹性和酥脆感,一块差不多有一张煎饼那么大。啃着饼干,我也逐渐从那场意外中恢复了理智。
…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来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我随便找了个借口,一个人来到了外面。此时的天色还没有完全黯淡,晚风格外清凉,一些小商铺早早地收了摊,同时还有不少人在附近闲逛。
“异世间可真好,生活节奏慢,还没有空气污染。这年头,这样的地方不多了。”
一边感叹,我一边向着南边的森林方向走去。记得中午时,黑暗法师就曾告诉我要在这里相遇,而我此行不单是为了寻得真相,也是为了能够见她最后一面。
最大的隐患已经被铲除,森林也变得不再危险,不过临近黑夜,还是没有几个人乐意靠近这里。这次行动,我偏向于自保,将流星藏在了衣服内层,并对要害部位进行了适当的防护。
走到一半的时候,似乎是上天铁定要让我的武器派上用场,一个半人高,全身青色的怪物跳了出来。借助系统,我认出这便是“青人”,这东西虽然肉质鲜美,脾气却不怎么好,张大嘴就向我扑了过来。在仓促地招架了一阵之后,我抽出流星,以我17点的攻击力乱砍了七八下,终于将这东西砍死在地。而我的小腿上,也不幸被咬了一下,它十点的攻击力仅对我造成了三点伤害,虽说不足挂齿,但看向伤口,我还是没来由地憋了一肚子的气。
"呵呵,虽说力量相差这么多,但还是会受伤,果然和主人所说的一样,你这孩子完全没什么战斗天赋啊。”
我大惊,脑后没来由地传来一阵寒意。这声音冰冷无情,本能促使着我立刻转过身去。
我的身后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影,约有三米高,压迫感极强。他的身体组成与黑暗法师和先导者类似,并不具备实体,却能看出大概的人体结构。在他的脸上,十分不和谐地挂着上下两排洁白的牙齿,就像是半夜街上一位冲你笑的黑人那样,极具视觉冲击力。除此之外,他手持两把一人高的黑色长刀,虽然看不出刀刃是否锋利,但整体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最恐怖的是,这家伙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如果他刚才想要伤害我的话,恐怕我现在已不知身在何方了。
【黑暗法师撕裂者 类型:敌对生物 血量:1000 攻击力:45
崇高的黑暗信徒,忠实且冷酷的战士。】
突破了四位数的生命值限制,但相比来说,他的攻击力并不算高。介于只有1级,我能够看到的资料有限,所以即使见到了这样的数据和介绍,在面对强敌时,我的反应能力依旧不足。
所幸,深吸一口气,眼前这个“二刀流”战士不仅具有意识,而且对我并不抱有敌意。要是真打将起来,手头没带强光手电筒,还没有帮手,两百血的我纯纯就是找虐。
“是..她派你来的?”
他笑了笑,右手冷不防地向前伸出,那黑色长刀几乎是贴着我左半边身子斩了下去。我吓得全身一抖,想不到这家伙一上来就来了个“高难度动作”,只是一动也不敢动。
“是啊,看刚才你的反应,连这招也躲不开,那我应该是找对人了。”
我的脸上——罗格斯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有…什么事?”
“哈,那自然是要紧事了,“撕裂者将那把刀从土中拔出,就在刚才攻击落下的地方,一大片土被染得乌黑,一股刺鼻的怪味从中窜了出来,“主人有事,让我来应付你,说是要讲一下先导者的故事。”
听到这,我内心中不觉一阵失落。原本以为自己至少会在怀抱中说声再见,可迎接我的却是这样一个恐怖的杀手。但是迫于无奈,加上这个情报对我来说确实至关重要,我只好点了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其实,本来最好的方案是让他自己来和你说,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和一两级的人打交道。”
看着撕裂者的两排牙上下活动,从中还不断发出低沉的声音,我可谓是看得心中满是波澜。
“但是嘛,他没办法和你说这些,也是有原因的。正如你所见,像我们这样献祭给黑暗的人并不会丧失自己为人的理智。可是,那家伙和我们不同。我相信你在和他战斗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他已经完全沦为了一个疯狂的杀人机器。”
“我还以为你们都像他那样…”
“不不不,”听到这句话,他差点又没忍住挥舞自己的两把长刀,“这都是误会。其实,一切都起源于先导者这个人。”
“请允许我提一下他的真名。尚为人时,他叫做怀素•纳德,身份是一名普通村民。”
我心中的恐怖逐渐被好奇所替代,最终索性坐在了地上,听着眼前这个怪物讲述一些我从未听过,也没有想象过的故事。
正如他接下来所说的那样,先导者尚为人时,和黑暗并没有半点关联。他没有身份,平日喜欢做些零工的活计赚钱。
从小时候开始,世界的繁华似乎都与他无关。
纳德刚出生的时候,高地村要比现在破旧许多,没什么常住居民。他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名叫吉尔,二人从小在一起玩耍,两家人也经常往来。因为没有钱,二人都没能顺利进入法术学院,也没有半点战斗天赋,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一生注定是平凡而单调的。
二三十年后,两人纷纷成家立业,纳德十分幸运,遇见了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还因此有了两个孩子。因为忙于家务和工作,两位好友之间来往次数越来越少,而他也越来越累,但却没有半点怨言。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普通人,或者说,“龙套”来说,已经足够了。
可是,就在几年前,几件事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生了。
首先,是纳德的妻子因为重病不幸去世;就在噩耗传来的第二天,他的大儿子,远在高地村矿场工作的莱昂•纳德同样因为事故去世。他还没能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之前还和家人一起聚过的小儿子克莱斯•纳德也失去了全部音讯,踪迹全无。
这位五十多岁的无职业者一下子沦为了孤家寡人。
失去了妻子工作的支持,和对村外儿子的挂念,原本还算温馨的家里一下子变得空虚寂寞。事发实在突然,但是疾病和工作意外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他只能整日坐在房前,摆弄着家人曾经用过的物件,封闭了自己那颗逐渐老去的心。
就在这时,老友吉尔有一天拜访了他。
此时的吉尔家中也没有其他人,他前一段时间和妻子分居,孩子也交给了对方保管。他来找纳德,本想着和对方诉苦,却不了朋友的境遇甚至远不如自己,可以说已经到了将死的地步。
为了帮助老友打开心结,吉尔想尽办法,最终,他决定带着纳德天天去高地森林中打猎,一方面是分散他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守卫村子的和平。
吉尔在结婚之后的前几年,因为妻子的人际关系,居然搞到了一份弓箭手的职业,并且凭借多年的努力一路升到了三级。这些年来,他从没有告诉过纳德这件事。本以为现在已经退休,职业生涯也无关紧要,可就在二人一起打猎的时候,纳德惊讶的发现,自己认识半辈子的朋友居然有着这样可怕的实力,箭无虚发,十拿九稳,这不免令他产生了某种异样的想法。
“你从没有告诉过我,你居然瞒着我混出了这样的名堂,而我却始终是普通人,如今还要背负着失去家人的痛苦。”
“我…”
“不必再说了。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了意义,我不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我要去追寻最后的解脱。”
这次简短而现实的对话之后,纳德不再和吉尔一同打猎,他整日闭门不出,吉尔在反复尝试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拜访老友的想法。
他认为纳德最终不幸死去,可事实上,答案并非如此——
“纳德最终将自己献祭给了黑暗,他想要用黑暗的力量分担自己人生中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