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姐夫小舅子》—

养子不教过之大也!


          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期,我从老家乡镇上的普通中学转到本地煤矿职工子弟学校插班念初二。那所儿煤矿职工子弟学校里学生不多,所以它是小学和初中合并在一起办学的,班级都是单一的,没有平行班。个别班级学生少的才十多个人,小学和初中共用一个校园、一个操场。教室坐北朝南,东西向成排,小学初中加起来总共就三四排教室,且无明显分界,初一的教室跟小学六年级的紧挨着,中间就只是隔了一堵墙而已。

        我从小就是个天生的大淘气包,只贪玩儿不爱学习且性格儿叛逆,言行举止压根儿就不按常理出牌。尽管我爸自幼就对我严加管教经常动辄打骂,然而收效甚微,他们对我只能是管到皮毛,至于我的内心想法儿我爹妈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因而等我十四五岁念到初中二年级时,在老师们和不少大人眼里简直就是一个“问题大大”的少年了。人家古圣先贤历朝历代的大学者们为学用功,常常充分发挥利用每天里的“三上”时间嘛。哪“三上”呀?就是“枕上、马上和厕上”——即便是躺床上休息都有随时翻看枕边书的习惯啊,手不释卷真下功夫哩!古人出行那年代尚无汽车、火车、地铁轻轨和飞机,能骑上马或者是驴的条件儿就正经不错啦!好学之士们就连骑在马背、驴背赶路途中都不肯闲着,还要捧着本儿圣贤书研读呢!更有甚者,就连上厕所蹲坑、坐马桶拉屎的空闲都舍不得浪费,还捏着鼻子坚持看几眼书哩,古人们都用功啊!我在少年时代读书生涯里当然也有自己所独有的“三上”时间啊——“墙上、树上和房上”呀!墙上跑练身体平衡和胆色;爬到树上则主要是为了去偷摘别人家的桃儿杏儿苹果梨啊!窜到房上去那就是没事儿淘气比身手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向我这样儿的差等生身边儿也有不少朋友哇!

        在念初二时,我惊奇地发现小学四年级班里头“鹤立鸡群”着一个高个子!那小子长得白白净净就是有点儿显得蔫头耷脑不提气、欠点儿精神头儿。长得好看其实挺帅气的呢!后来跟我上小学五年级的弟弟一打听才知道:那高个儿小子姓刘,名叫阿东,只比我小两岁,更巧得要命的是,这个阿东还就住在我家楼下的三楼,闹了半天他就是楼下曾来过我家找我爸聊天儿的刘大爷的宝贝儿子!学校里的部分师生们都风言风语地传说阿东的脑子可能是出了点儿问题,据说是他的智商好像不太高,通俗点儿说就是有点儿傻啊!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说阿东,后来据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体验观察,我很快就直接得出了自己的结论——阿东可一点儿都不傻,他这人其实可挺聪明的哩!因为我们两家平时上下楼住着,阿东还比我弟弟大了一岁,年级比较接近,所以偶尔阿东也会到家里来找我弟弟玩儿。其中有好几回我邀请阿东跟我杀几盘儿象棋,我比他大了两岁,加之平常老是听别人说那家伙有点儿傻,我就盲目自信地打算随便逗他杀上几盘儿象棋,一心一意地想着拿阿东寻寻开心,给自己刷刷存在感,出出风头儿,为了以后自己吹牛逼时捞点儿资本,埋下点儿“伏笔”。嘿呀!后来的结局却是令我大跌眼镜儿、气急败坏呀!怎么呢?因为每次我跟阿东隔桌儿对弈,虽是费尽心机,但只能胜他一二,常输他八九哩!啊呀!谁敢说阿东傻啊?反正我是不敢说了,说他傻,我特么岂不是比他更傻得多了么!我是憋了一肚子火儿也没辙呀!真气死人呐!

        后来我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来,就和一伙儿人拉着阿东到春天刚返青的麦田里比力气,那怎么比呢?摔跤呗!这下子阿东可真是不行了,他本来就比我小两岁呢,平时他在家里上面三个姐姐,爹妈把他宠成了“皇上”,啥活儿也不用他干,好吃好喝好穿地哄着他玩儿,把他当成了宠物儿养,根本就没给过阿东动力气锻炼身体的机会呀!所以可怜的阿东在麦地里,被我生生给抡起来像甩面口袋一样给扔出去好多回,后来把阿东给摔得嘴里直嚷嚷“牛哥!牛哥!我服啦”,我这才住手心里气儿顺了些,总算是把输棋的心理挫败感给勉强着抚平了。阿东喘着气一身泥土地从麦地里爬起来,“稍息!”是!“立——正!”有!“嗯!哈哈,这还差不多嘛!”我看着阿东的滑稽模样儿,和身边看热闹的几个玩伴坏笑起来,从此阿东便成了我在学校里外淘气的跟班儿马仔。

        这人生啊命运呀之所以有趣儿,或许多半儿是恰恰正在于它的不可预料和琢磨之处吧!也就是在大约十年之后,我自己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经人介绍而娶到的老婆居然正是阿东的三姐哟!想当年我跟阿东的三姐谈恋爱时心里还经常会恨恨不已呢,为啥子嘛?我就想着自己这个跟班儿马仔实在甚是可恶哇!他家里头竟然还雪藏了这么个漂亮好学的三姐,为什么不早早告与我

知嘞?害得我十年之后直到通过媒人介绍才知道阿东有个三姐哩!命运呀!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和阿东的三姐谈恋爱到后来结了婚,我们俩之间的身份角色自然就全变啦!阿东不再是我的跟班儿马仔了,他摇身一变成了我的小舅子,我成了他货真价实的三姐夫哩。唉!没办法哦,我只好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儿啦!阿东在他们家里被我的丈人和丈母娘老两口子给活活儿地惯上了天,在他们家里头那简直都是“神”一样的存在!凭什么呀?就单单因为他上面三个是姐姐,他是家里的儿子,传宗接代的独根儿苗子呗!就在我结婚都三四年后某个春节的大年初二那天,我的儿子阿蛋蛋都三四岁满大街跑啦。阿东也已经都二十五六岁了,还赖在家里啃老,嘛事儿也不肯干,连头发胡子长了都懒得收拾打理一下,岳父岳母仍然像个三岁小孩儿一样不管他,啥事儿都由着宝贝儿子的性子去,仿佛他们的儿子永远都长不大一样啊!那年初二我们三个姑爷,三家人都去给丈人丈母娘拜年呗。本来一大家子人新年欢聚一堂,好酒好菜,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儿?多美的事儿啊!结果大过年的中午做饭却没有水!这个大过年、大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怎么会没有水呢?虽说是农村乡下也不至于嘛!后来一问,我那丈人和丈母娘才云淡风轻地说:家里的自来水儿管子和龙头儿统统被他们的宝贝儿子给锯掉了。于是尊敬的丈人、丈母娘就使唤我用扁担带上两只铁桶到后院儿邻居家打水。噢哟喂!这可把我给气坏啦!他家儿子自己做孽整坏了自来水儿,大年初二却叫姑爷去街坊家挑水去,这叫哪门子事儿哩!我当时心里恨不得想把小舅子阿东抡起来活活儿摔就死算啦!但是我看了看身边儿周围的老婆孩子,另外那大姑爷和二姑爷以及那懦弱不堪却专会疼自家儿子的岳父岳母一大帮人,终于还是强压心头火儿,无声无息地到街坊家挑了两桶水来了事。

        可是万没料到中午酒足饭饱之后,丈母娘又张罗着让我再去邻居家里挑水时,我可就忍无可忍了!于是我在院子里耐住性子叫身边抽烟闲坐的小舅子阿东陪我同去抬水——解铃还须系铃人嘛!结果阿东摇头晃脑地撒赖不肯跟我同去抬水。这下儿我可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啊!“你到底给我去是不去?!”我对着阿东大吼一声。我——就——不——去!阿东待在原地不动还一脸不屑。啊呀!好小子!你给我起来吧!我上去就抓小舅子阿东的衣领子,就想要把他提起来。我和阿东只差两岁,那年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哇!阿东也起身毫不服气地跟我抱在一起,摔起跤来了!

      家里那两位姑爷还在屋里头喝茶聊天儿呢,这院子里我和小舅子就直接开干了,扭打在一处儿!短短几十秒内,我的近视眼镜儿被阿东一把扯飞,我那蓝呢子上衣中山装的五颗扣子扭打当中也被阿东拽掉了四颗,就孤零零地只剩脖子下面的一颗啦!真是弄了个斯文扫地呀!怎么这么吃亏呢?因为我想到自己的身份了,毕竟是人家阿东的三姐夫啊!阿东的爹妈和仨姐姐们可都在现场呀!所以我十分力气只能用上七分啦!

        呵呵!这个大年初二呀!这个年拜得哟!最后屋里屋外的人都来劝架,把我和小舅子阿东硬强着拉开!啊呀!哈哈!你看看你!牛子呀!你喝多了吧!大姑爷跟二姑爷俩姐夫一边儿劝我一边儿都快笑弯了腰。“我们家的事情不用你管!”噢哟,一贯性格儿懦弱的老丈人这时脸色铁青,坚决地替他宝贝儿子撑腰哩。唉!老丈人和丈母娘双双对儿子娇宠无度,将来他们岁数儿再大后必受其累呀!但这据说是“人家的事情”,与我何干呢?然而这件事情真的能与我们丝毫无关吗?

        如今又是二十多年过去啦。小舅子阿东也近天命之年了,我的丈人、丈母娘都到了耄耋之年。老两口子依然“乐此不疲”偶尔伤心地伺候着他们的宝贝儿子,一天数次地为他们那连衣服都懒得穿的儿子做饭和换尿不湿!唉!每当我走进他家院门的时候,都不免是一声叹息!而每当我走出他家院门的时候,还是难免要仰天——叹息一声![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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