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的教育上，真的存在「數量級的捷徑」嗎？

晚上和七舅喫飯，說到小朋友補習的話題。以前他是主張絕不送小朋友去補習班的，現在改變想法了。

他說，如果你想小朋友獲得優勢資源，就得讓他們去同一條賽道擠。∴不得不去補習。
我說，如果你對你的教育方法自信有數量級的優勢，那就不用擠。
他說「我現在不光沒有這個自信，反而在思考這是不是劣勢，而且是數量級的劣勢」。

我想了下，覺得應該是存在這樣的捷徑，但又說不出來。過了會，他們又講起昨天去鄉下，要過一條窄路，兩邊都是田坎，而且上坡看不到來車。我插話，如果當時你有一架無人機✈️在頭頂上，讓你看到全景視野，你不就具備了數量級的優勢啦？！

這分鐘，我終於想通了，數量級的優勢就是「上帝視角」。就是 Feynman 說的「貓地圖(a map of the cat)」，就是 Gladwell 在《逆轉》裏面提到的「讓一群菜鳥用全場緊逼的戰術獲得籃球聯賽冠軍」，就是「田忌賽馬」，就是「洞察這個系統的漏洞️，利用它 hack 這個系統」，就是某種意義上徐孃說的「投機取巧」⋯⋯

說白了，就是用最少的訓練，收穫最大的效果。這是用「GPU 加速 + 算法優化」對「自然進化」的降維打擊。就好像，一個菜鳥司機，通過裝左右後視鏡的攝像頭，過窄路時也不慌了，而不用過多訓練所謂的「車體感^[1]」。從行為上看，接近老司機。這就是我所謂的，通過技術 / 方法加持，獲得熬更守夜訓練接近的效果。這些「傳感器」就可以是真實的前後左右攝像頭，也可以是類似「把一個問題拆分成適合難度的多個問題」這樣思維上的腳手架。當然，前提是我只是來玩玩，並不跟你在這條賽道上死磕。可我本來就不準備讓我妞在「題海戰術」這條賽道上死磕啊。

再比如寫字✍：傳統的方法是練字帖，從橫豎撇捺折練起，到字，到詞，⋯⋯ 等練到篇章都不知道猴年馬月了。而我的做法是，每次只練一個字，但會嘗試這個字的不同寫法，直至發現它在間架結構上美感的規律。我不需要通過每天兩篇字帖的訓練才讓小朋友去體會到模模糊糊的「感覺」，而是瞄準背後的規律出擊。

這讓我想起在知乎上看到的一個回答「這張圖該怎麼救？」，一哥們上傳了一張畫得很醜的畫像，問差在哪？一個答主也沒有幫他重畫，只是用 PS 把各個部位挪了下位置，瞬間好看多了。這讓我恍然大悟，我們總是很強調基本功，但真正重要的也許是結構。

這張圖該這麼救！

我最喜歡的一個例子：十個硬幣，如何只挪動其中三個，從正三角形變為倒三角？

當你知道答案了，看到的就不再是十個相同的硬幣，而是兩種不同的硬幣。這個例子充分說明了「高手眼中看到的是不同的世界」。

比如語文，在朋友圈看到一篇曬的小學生作文，覺得寫得很好：

向小學生學寫作

讀了以後覺得寫出了朱自清的「背影」的感覺。仔細分析，覺得至少有這麼三條：

• 用了「隱約的聯繫」。我和我用過的物件有聯繫，我用過的物件又和我弟弟扯上了聯繫。∴我弟弟和我扯上了聯繫。沒有直接說這種聯繫（比如：我和我弟弟都是一個媽生的），讓人覺得耐人回味；
• 繞開了普遍的「血緣聯繫」，而採用了新的視角；
• 畫面感；

∴你看，如果小朋友的作文能用上這些技巧（畫面感、新的視角、詞一般的婉轉），蹭蹭上一個檔次。當然，不得不說，這家小朋友能夠自覺運用這種白描的手法，實在是高明！

再比如速算：直接就上「Trachtenberg 速算法」，而且做成 app 。

⋯⋯

總結來說，一是瞄準領域內的規律，通過加裝「傳感器」幫助發現內在結構，而不是通過傻練培養「語感」「數感」「車體感」⋯⋯周孃自己就是這個門道的受益者，現在卻不認了。她說過，練車的時候，她去問教練，這倒車入庫肯定有竅門。教練還誇她「妳是第一個這麼問的人」。自信的起點，意味著滾雪球️首先捏好了雪球，就比別人先一步進入正反饋。敢用這招，就是認準了小朋友的學習，大多只是在「技術」的層面，遠遠達不到「藝術」的層面。

扯遠一點，學習的過程，就是發現 / 識別特徵變量的過程。就像「深度學習」算法能通過訓練自動發現特徵。這也提醒我們一個可能的困境：正如「深度學習」很難自解釋，現實中可能的、明確的特徵可能很少，還是需要大量的訓練去掌握那些隱隱約約的特徵關聯。但我依舊覺得，錯誤的自信，只要能啟動正向反饋，也是有意義的。所以在把駕駛權交給小朋友之前，尤其要注意幫助他們完成起步。

二是畫「貓地圖」。清楚地知道自己處於什麼位置，迷宮的出口在哪個方向⋯⋯

就是這樣的「規則內的、玩法外玩家」，只憑傻做習題怎麼跟我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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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存在兩個隱憂：一是過快的反饋刺激會不會讓小朋友失去耐性；二是過於依賴「傳感器」，當傳感器失靈了，怎麼辦？比如過於依賴攝像頭，如果攝像頭壞到了，或者粘上髒東西了，怎麼辦？就像那天我開車送丈母娘，導航壞了，慌得一匹。

對第一個問題，七舅給出的解答是「只跟自己比，做最好的自己」。∴平時要避開社會上的橫向排名，而要幫助小朋友建立「跟昨天的自己比」的縱向比較。

第二個問題是七舅提出來的，我的解答是「plan B」。就像平時我總抱怨老媽買的電暖爐佔地方，而且冬天有地暖，完全沒必要。但今天地暖突然停了，溫度️一下掉到 15℃ ，馬上感受到電暖爐到作用。∴平時就要有備用計畫，等主力計畫斷供了，手裏有糧，心中才不慌。

對，就是以「好玩」的心態去跟你比。∵從心底我就不認同「題海戰術」，只是不想在「你的規則」下落下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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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七舅說了個故事：

卓卓凡凡同班同學家家長跑去跟老師說，你不用管我們家小姑娘，女子無才便是德。你不要說什麼為她好，她開開心心成長就是為她好⋯⋯

我不是為「快樂教育」站台。相反，我堅信努力的重要，我堅信每一個領域都有其固有的難度門坎。但，努力和快樂並不相悖啊！「投入其中」「忙極了」的狀態不就是痛並快樂著嗎？！如果門坎確實很高，學習曲線很陡，那我們要做的就是搭建一些梯子，幫助小朋友「蹦一蹦就能夠得著」地一步步登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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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知乎上教了個訓練車體感的方法：找人繞車走一圈，你做駕駛位上觀察。我也試過，但收效甚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