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随感

图片发自手机像册

清明节前夕,我们兄弟姐妹四人约在今天一起去给母亲扫墓。

我们沿着公墓的台阶拾梯而上,走至母亲墓前已是气喘嘘嘘了。䟨每一年一样,先擦拭墓碑上的灰尘,扫去墓前的落叶,摆上鲜花,接着点蜡上香磕头烧纸钱,算是完成清明节的传统仪式。

妹妹依旧唱着主角,不断地向母亲絮叨着家中一年里发生的事,尤其是父亲现在的身体状况。大弟弟则请求母亲保佑他的女儿小升初能摇到一个好的学校。小弟弟还是一言不发,面色晦暗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呢,还是会对他们说,我相信母亲已经转世了,就不要再为今世的我们操心了。我希望她的来生能够多一点快乐,倘若再有儿女,不要再像今生这般为他们操劳,可以爱自己多一点。

弟弟和妹妹依旧会嘲弄我的话,他们依旧按照从前我留给他们的样子判定着现在的我。我也不辩白,也用留在记忆里的念头打量着他们。

就好像此时此刻,我们都同样远眺青山,却一个人仰望天,一个人沉默发呆,一个人叹了口气,而我则盯着树上的新绿出神,余光打量着他们三人。

妹妹是家里最小的,自小得母亲宠溺最多,却在今日肩扛着父亲的基业,一步步地尽显理性和冷静。和小时候在我面前撒娇卖萌的样子已经相去甚远了。只是看她娇小的身躯似是被肩上的担子压得越发得矮小了,想来她承担的已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了。

小弟弟从小就被我们几个欺负,如今却是最在意亲情的人,不苟言笑的冷漠之下藏着古道热肠。料想不到他会每周去给父亲洗头洗澡。去年父亲出院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每日除了照料好自己家中儿女,还要到父亲家中陪伴父亲,每日的往返十分辛苦。

大弟弟心中曾是一腔热血,诗情画意行走江湖。如今却是宠女狂魔,家是他心中真正的港湾。

而我呢,随性地活了前半生,得他们支持做了自己喜欢的事。到去年忽然发神经想要写作,小心翼翼地不想让他们知晓,怕他们嘲弄我的荒唐。谁料他们知道后都认为我做了一件最适合自己的事。

脑子里回望着往事,烧纸钱的烟一点点地散尽了,香蜡也一点点地缩短了,又该下山返回了。我的回忆还没尽兴,我猜他们的回想也还留着余味,大家的心中都有着不舍。

这些年相聚的日子越来越少,我们聚首,通常不是为了彼此,而是为了父亲或者母亲。就像今天的相聚就是来为母亲扫墓的,仪式结束便各开各车,各走各路,匆匆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了。

似乎人至中年已经明白所谓兄弟姐妹,已然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各自做各自的选择和承担。自己的生活,只能自己去过了。有时候,我们也会问:倘若有一日父亲也走了,我们还会相聚吗?我们会不会,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随风随各自的命运散去,相忘于江湖?

谁也没有认真地回答过这个问题,我们都只是相视一笑,任沉默默默掩去这个尴尬的问题。

是啊,走过半生,我们的确是各自有各自的命运。那些成年之后的际遇,好的、不好的,我们更多地会选择向身边亲近的朋友述说,甚至独自承受;我们更多地把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了自己的枕边人,过着自己一羹一汤的小日子;我们也会更多地把责任放在自己的后代身上,为他们担惊受怕遮风挡雨。

因而我们很少彼此探问,相约见面,表达关怀。我们甚至开始变得陌生,彼此的际遇甚至都是在节日的餐桌上才得以知晓。只是此刻一抬眼,太阳光下母亲墓前,我看见大弟弟的两鬓多了白发,小弟弟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了,妹妹的眼角也有了鱼尾纹。而他们也将我的日渐憔悴看在眼里。我在心疼他们眼神里不经意留露的风霜,他们想必也对我的老去感到难过。

只是,我们也从此刻彼此的容颜看见了当初,看见了那些一起长大的日子。我们清楚地记得我们共同的儿时-青藏高原的油菜花、搬过许多次的家、过年时快乐的守岁、一起巴巴地等父亲发红包、听到父亲要买电视时的欣喜若狂、长大的过程里一点一滴的欢乐、眼泪、羞涩、挫折、荣誉和幸福。

有一段初始的生命,全世界只有这几个人知道,比如你的绰号,你什么时候才不尿床,甚至我曾在母亲身边亲眼看到小妹的出世……

所以总有那一行诗:本是同根生……似乎总在提醒着一些什么。

我们在同一块土壤一起长大,我们各自长成了一棵树。树与树之间因为成长的需要,有了该有的距离和间隙。过程中甚至枝叉相碰,有时候只能避开,各自沿展…

然而这些也并不妨碍我们看着彼此,慢慢老去。

兄弟姐妹,终是相互守望生命的人。就像此刻我们守在母亲的墓前,是怎么都需要的仪式。我们没有办法像蒲公英一样,各自散落在天涯。


无戒365极限日更挑战营  第三十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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