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请送给远方的孩子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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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是那个“远方的孩子”,生活在西南地区乌蒙山深处,所谓的高寒山区。那时候我的童年,没有电视、没有玩具(都是手工制作的),更严重的是——没有书籍。

除了上学时学校发的那几本教材,我们没有任何课外书,其实,那时候大家普遍匮乏,周围同学的情况也大抵如此。因此,老师手里那本比课本还厚实的“参考书”,就成为我们这些孩子们眼里的宝贝,是老师的“枕中秘籍”。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那本书是老师之所以当老师的根本原因——因为老师把这本书保护得非常严实,从不离手。

有一两次,我逮到机会,偷看了几眼老师因急事暂放在桌子上的参考书,其中内容是什么记不得了,只发现那本书上除了我们课本上有的内容,还附加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老师能“神奇”地讲给我们课本之外知识的原因吧?我想。

高尔基说,我扑在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对于我来说,看到书,就像馋久的猫看到爱吃的鱼一样——面包至少是日常的食物,方便获得,那只是饥饿而已。而我家的猫,是很难吃到鱼的,连人都很少有机会吃鱼,何况是猫呢?那种感觉,真是一种抓心挠痒似的酥麻难耐,吃不到,即使能碰一碰也好。当然,我也有欢喜的时刻,就是老爸从街上买回挂面时,我可以在面条抽完后,小心地把包装面条的报纸剪开,然后从头到尾,不落一个角落地把报纸上的内容全看个遍。有时候,部分内容被裁去了,就只能凭空想象,用仅有的知识和能力脑补出那些消失了的文字。

我有一个本家三伯,按我们那里的话说就是,装满了一肚子的“龙门阵”: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有民间传说,有戏文说辞,还有那些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历史典故”。我最喜欢跑到他家去听龙门阵了,虽然没书,在他哪里,你总会抱着极大的期待,又能得到心满意足,三伯从没有让我失望过。

他的孙子上过初二,中途辍学了,但学过的教材很好地保留了下来。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那几本教材就是我见过的课本之外的读物了。但我不能拿回家去,只能到他家去的时候,翻一翻就放回原处。我最喜欢的是历史课本,虽然图片不多,是黑白印刷的,但上面的故事,比我们《思想品德》上的故事可多多了。

与我家同用一个堂屋的四堂姐家有一本夹鞋样的厚书,是一本白封皮的毛选,这书我也只能在她做鞋样时才能借阅,但里面的内容,对我来说太难理解了。

那时候有一个印象:书是一个人最不愿分享的东西,以至于我从来没有想到去向稍微生分一点的成人借书看。如今想来,成年人总会有几本私人藏书的吧?那怕大家常说,离开学校以后,所学的知识都还给老师了。毕竟我们那里有敬惜字纸的习惯,也有敬畏读书人的传统。

我之所以害怕借书,可能与父亲的教育有关:他虽喜悦我看书,但只限于学校发的那些,如果是“闲书”,就另当别论,当然是不可以看的啦。也许我曾尝试过向人借过书的吧?只是慑于父亲的严厉,加上别人也怕“耽误我的学习”,不愿借书给我,也未可知。总之,从此我断了向大人借书的念想。

除了那本翻烂了的《新华字典》,我的第一本课外书是一本英语辅导手册,那是初三年级时的事情。记得当时是一位同学的父亲从县城帮忙买回来的,我一本,她一本。这本书陪伴了我好长时间,对于我学英语时偏重语法有很大影响,我不免设想,要是我那时拥有一台小录音机,也许我的英语口语就不像现在这样烂了吧?能看懂一点点,却是“哑巴”英语,无法用语言与人交流。

初中毕业以后,我到县二中上学,为了节省路费,除非特殊情况,我只能一学期回家一次。那时候我们也不会使用银行卡,就算有,父亲也没有渠道从家里向我打钱,只能是给我现金。因此,父亲尽可能地在开学时把学费和生活费都给我,因为中途未必有机会找到进城的熟人给我捎钱去。

我很感恩,父亲那时候予我如此大的信任,我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并没有乱花钱。除了给付房租,剩下的钱名义上都是我的生活费,可以自由支配,但我不买衣服,不买零食,也不买玩儿的东西,在保证最低生活水平的情况下,我尽量省下钱来买书。

周未去新华书店看书是非常享受的事,但在那里呆久了,也会被工作人员不友好地盘问,意思是说:不买书,就不要耽搁别人了!幸好那时还没有无所不在的摄像头,我总能与他们打完哈哈后转移阵地,转到另一个书架的角落里饱享看书的乐趣,那是一种夹杂着羞愧和兴奋的经历;也幸好,那时的书籍除了大部头的精装书,没有像现在这样,新书都被塑封得严严实实的,除非你付费买下它,否则你只能看到书的封面和封底部分。

当年,县城除了新华书店,还没有一家民营的书店,但新华书店里的书对于我来说实在太贵了,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去逛逛干看,很少买走带回家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街上开始出现一些拉着人力车的摊贩,售卖那种又厚实又便宜的书籍——不用猜你也知道,那是盗版书:纸张孬,排版差,错页、漏页、错别字连篇……只有封面是它印刷得最好的部分。但架不住它便宜呀,对于我这种又穷又酷爱书的人来说,这书质量是差了一点,但好歹它也是书啊,新华书店里的那些书就像饭店里面的精美菜肴,是有钱人们享用的,我当时认为。现在这些摆在我面前的地摊书,就像我家里的苞谷饭一样,虽然不如白米饭爽口,但它管饱顶饿,能满足我饥渴的肠胃,让我享用得起。

于是,我开始流连于这些简陋的流动书摊旁,看了又看,反复对比,尽可能选择那些既喜欢又适合我价格的书,从那时起,我开始喜欢合订本,因为能以最经济的代价获得尽可能多的书籍内容。我陆续买了《鲁迅全集》、《茅盾全集》、《江浩文集》……甚至还有一本《圣经》!这些书在新华书店里的价格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待到看书时却吃了不少苦,主要是错别字太多了,费眼、费精力,我又是一个忍受不了这类问题的人,几乎是一种强迫症。因此,我只得拿着笔,按照我能理解的,在原文划掉那些错谬的部分,把正确的写在上方的空白处。可惜我现在没有做编辑方面的工作,但看到错别字时,还是忍不住要让其改正过来,这都是那时候给落下的“毛病”。

走入社会后,我还是喜欢买书,在北京的时候,最喜欢的一件大乐事,就是去逛地坛书市了,可以买到心仪又便宜的好书。在辗转各地做工的日子里,我的行李箱中,比重最大的还是我喜爱的书籍。但由于漂泊不定,我还是不断精减并失落掉我的一些爱书:有的送人了,有的却是在集体生活中“被消失”。但我从来没有把书当废纸卖过,我不忍这些曾经熟悉的文字、带着我记忆的朋友沦落到零落成泥化为纸浆的地步。

书,成为我那些艰苦年月里的美好慰藉,如今虽然多在电子设备上看书了,但阅读书籍的感觉依然还是那么享受。我爱书,也爱电影,如果说电影让我体验这一生都不大可能出现的诸般经历,那么书籍则是让我与生活中无份相交的人做灵魂对话的朋友,是他们告诉我:世界和远方还有无数种色彩和可能。

我想,书籍也成为我曾经忧悒成疾时的医者,是它带领我走出了人生的阴霾,而不是在生活的暗影中徘徊打转。正是书籍带来的馈赠,让我还有一丝丝自信,与秉性相近的友朋对话,其中,包括在同好的介绍中找到了宝贵的信仰。如果不是我爱看书,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追逐阳光,追求新生命,再过新生活的可能?

据调查,我国目前约有20%的少年儿童出现抑郁症状,而甚少得到关注的是乡村的留守儿童,那些有抑郁倾向的孩子,与城市小孩一样,都是天资聪慧,敏感易伤的体质。他们的困境和出路,需要得到家庭和社会的帮助和支持,我们这些陌生人,正是远方孩子的“远方”,我们能帮助他们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们能读到好书(手机等电子产品,并不会把他们导向爱书的方向),在好的书籍中找到智慧与力量。许多物质上的帮助,可能会让他们纾困一时吧,但他们若遇到一本好书,影响他的可能是一生的命运。

小时候的我,多么希望有一种幸运,有一天会有人就像天使一样,送给我一本心心念念的好书。但现在,我们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一点,无论你选择远程捐输,还是出门旅行,你都可以做一个梦想的天使。如果可以,请捎带一些书吧,分享给那些远方的孩子,可能你送给他的,正是他最希望得到的那一本。

附注本文作者支持购买正版图书,保护著作权人的合法权利,笔者少年时代的经历,是特殊时期的特别经历,不能成为读者效法的榜样,特此说明。

赠送人请选购正版书籍

萍藻 於 一止斋  2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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