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一） - 草稿

      进入五月中旬以后，石门村小学不再上课了，它们将为迎接‘六一’儿童节做准备。早上早读一下，校长就打铃集合，各班的老师赶紧让各班同学集合。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来到指定位置站队。总参老师拿着哨子指挥着所有学生，一声哨响，大家都赶紧站好，总参老师高声喊到：全体预备，立正，稍息，立正，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五个班的学生一班接一班的走着，各班的老师跟在各班旁边，看自己班哪个同学走路错了就马上指出来，同学们边走边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锻炼身体，保卫祖国”等口号。队伍绕着操场走一圈半，再向主席台走去，走到主席台前，全体原地踏步走，总参老师手指最中间的一个学生，嘴里喊到：以这列为基准散开。同学们整齐的向四处散开，并保持人与人之间一臂的距离，最后立定。只听广播里传来全国中小学广播体操现在开始，预备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同学们跟着广播做着，老师们站在四周看着同学做广播体操，不会做操的全部被拉出去站在外面。黑娃就不会做广播体操，他个子长得高，站在队伍后面，后面的老师一下子就把他拉了出去，黑娃觉得很丢人，低着头。整个广播体操做完，就有七八个学生被揪出队伍，站在外面，校长要求那些不会做操的人全部站在最前面，其他同学不知内心怎样，反正黑娃觉得太丢人了。站在前面黑娃还是做不好广播体操，总参老师赏了他两耳朵刮子，他被要求站在一边，黑娃挺是高兴，不用做操了。两遍广播体操做完以后，全体同学重新集合，一起大合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团结就是力量”，“让我们荡起双桨”，“感恩的心”，这些歌曲在音乐老师的指挥下齐唱，很是壮观。老师拉着手风琴，学生们在指挥的指挥下唱着，唱歌是可以滥竽充数的，不会唱的只要张着嘴就行，其实主要是歌词记不住。唱完歌以后，整场比赛也就结束了。基本上前一星期，每天就是做广播体操，唱歌，一星期以后，一切都像样子了，学校的锣鼓队建立起来了，光有锣鼓是不行的，还必须有打旗的，打旗的人都是从不会做操人里选的，黑娃就是打旗的，打旗不用做操，不用唱歌，只跟在锣鼓队走就行。休息的时间也多，最重要的是不用再挨耳朵刮子了。经过20天的训练，和验收，石门村小学可以参加‘六一儿童节’，其实石门村小学年年都参加，因为石门村小学是中心小学，石门村也是周边最大的村，村里学生100多人，周围其他几个小村的学生最少40个，最多也70个，没有那个村能比的上石门村。而且每次联校检查，都会在石门村。

      ‘六一’那天，学校里洋溢着喜庆的色彩，周边几个小村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都来到石门村小学了，学生们都穿着节日的盛装，脖子上挤着红领巾，嘴上涂着口红，额上贴着眼子。上午10点比赛正式开始。首先是抽签，通过抽签来决定各个学校的入场次序，老师们说希望抽签不要在第一个，因为第一个上场压力大，又不能在最后两个，最后那个时候，台上的领导们已经看够了，不再仔细看了，所以从2开始比较好，领导看的认真，也能拿出好名次。抽签结束后，主席台上宣布：小河村第一进场，大王村第二进场，石门村第三进场……老师们听得仔细。宣布完以后，比赛正式开始，小河村学生少，只有30几个人，敲锣打鼓的都是找其他学校代替，就那些人做广播体操，还有几个不太会做的，主席台上的领导用严肃的表情，挑剔的眼睛看着，时而窃窃私语，时而交头接耳，一些有经验的老师都是通过台上领导的表情就能看出比赛成绩。小河村表演完了以后，老师向同学们传达校长的旨意，今天我们石门村小学一定要拿第一，因为校长看了小河村学生的表演，他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石门村的实力还是那么强。大王村表演一半的时候，石门村学生已经集合完毕了，老师们给学生说：大家上场后不要紧张，像我们以前那样表演就行。很快大王村结束了，主席台上传来石门村学生上场，由于石门村学生比较多，四周的学生都往外散开一些。一声哨响，学生们整齐划一的向主席台走去。比赛开始了，首先是广播体操，学生多，队伍大，集体表演阵势恢宏，主席台上的领导露出满意的笑容，石门村小学张校长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乐在心里。接下来的大合唱更是将比赛推向高潮，联校领导高兴的一鼓掌，其他领导也跟着鼓掌，这下大家都知道第一名又是石门村了。石门村比赛结束以后，学生们都自由了，黑娃叫上山崎，铃木出去买零食吃，三个人快活的向商店走去，走到村打麦场的时候，他们看见一个男的骑着摩托车跟在一个女的后面，不管男的怎么喊，那女的就是不理，那男女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三人还回头看了看不认识的陌生人。三人从商店买完东西以后返回来，看见刚才的摩托车在路边放着，而之前的那一对男女却不见了，这时刘博用手向麦垛指去，三人看见刚才那男的把那女的按在地上，那女的用手打那男的，好像要努力挣脱他一样，不管那女的再怎么反抗，男的就死死压在她身上，最后女的干脆不反抗了，只见那男的在亲女的嘴，手又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三个人被这一幕看呆了，直到那对男女从地上起来，然后一同骑着摩托车走了，三人互相看了看笑了。走在路上，黑娃给他俩说：上星期的时候，我去狗栓家找狗栓玩，我爬在他家窗户上往里看，我看见狗栓他爸和他妈当时在床上的动作和刚才那男女一模一样。山崎说：那是日啊。铃木说：放学的时候，给刘备讲，刘备爱听这。下午放学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找到刘备说：我们三个今天看见一男一女在打麦场日，刘备说那有什么，村东头王老四未过满月的孩子在炕上被她娘烧的热炕热死了，王老四老婆肚子里的奶没人吃，晚上憋的啊啊叫，王老四每天晚上就趴在他老婆身上吃奶，你没看王老四的脸现在都红润了，看上去也富态了，那都是吃奶吃的。

        晚上在被窝里，黑娃睡不着觉，白天的场景一直在他脑海里出现，男的和女的是不是碰一下手，亲一下嘴就会生孩子。黑娃这样想。他又想起两个月前的一件事。黑娃爷爷在村里是贩牛的，他家也养了两头牛，两头都是公牛，外村的人经常有人牵着母牛来他家配种，公牛给母牛配一次种能挣50块钱。那天外村的铁毛牵着母牛来他家配种，黑娃他爷让铁毛把自己的母牛绑在木杠上，又用木头卡住，然后牵出自己家的公牛，让公牛趴在母牛身上，只见公牛两只前蹄子搭在母牛身上，它下面一条红红的棍子似的东西在母牛身上擦来擦去，就是不知道往那放。黑娃他爸在一旁看着，他想去帮公牛，就用手去摸公牛那东西，谁知没弄好，公牛一打滑，注射器一样的水管喷出白色的液体，喷了黑娃他爸一脸，一旁的人看的都笑了，黑娃他爸满脸都是，赶紧跑回去洗脸。之后连续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就再没有配种。想着想着，黑娃进入了梦乡……

      一天早上新闻联播上说我国出现了流行病毒非典，远在农村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非典，只从电视里看到北京有人感染非典，医护人员也有被传染的，这种传染病毒死亡率很高，接着广东那边也传来有被感染，河北，山东，山西也都出现感染。上面下来文件，不让人到处乱跑，所有外出务工人员回到本地都要到疾控中心检查，还有被隔离的。在学校，老师要求有感冒的学生回家呆着，不能进学校。黑娃不爱上学，他最不爱背书，也不喜欢那个老是打他的数学老师，他看见张明因为感冒而被学校要求呆在家里休息，他也想那样，但自己身体好好的，怎么才能让老师相信是自己感冒了呢？晚上睡觉的时候，黑娃不盖毯子，虽然说天已经热了，但他认为这样能让他着凉，但第二天早上他一点事也没有。他想既然冷不了，那就热吧。中午大热天，黑娃放学后一路跑回家，又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个多小时，中午吃完饭的时候，黑娃感冒了，头脑发昏，连路都走不了，他爸把他背到村大夫那里，医生说是热感冒，要输液，黑娃他爸去学校给黑娃请了假，老师说让他在家呆着，等学校通知。黑娃躺在床上心里很是高兴，虽然受了点罪。在学校里，之前的海报是美国攻打伊拉克，现在改为抗击非典。学校让体育老师一天三次给每个教室喷药消毒，而且学生身上也喷。现在上学时间比以前明显减少了，说是“减负”。之前每天早上6点上学，9点吃早饭。中午10点上课，2点吃饭。下午3点上课，晚上8点多放学。现在改为早上8点上学，11点放学，下午2点上学，晚上5点放学。“减负”之后，同学们玩的时间多了。不过非典现在来了，上课时间更少了。过了两星期，上面文件下来，鉴于非典的严重性，学校放假，具体什么时候开学等通知。假期很是长，老师布置了家庭作业，并且过一段时间就到学生家里检查作业。放假以后，黑娃，山崎，铃木他们几个就凑在一起，不是打面包就是捉迷藏，现在的天气，西瓜，葡萄都熟了，他们几个想到别人地里偷水果吃。

      八月的天气火辣辣的，太阳直射大地，蝉在梧桐树上吱吱的叫着，大地被炙烤的发烫，巷道里一个闲人也没有，这么热的天都在家里睡觉。村东头有个果窖正在挖土，果窖就像窑洞一样夏天很凉，黑娃，刘备，山崎几个人跑到果窖里乘凉，几个人在黑洞里席地而坐，聊着天。刘备说：我家苹果园隔壁地里的西瓜熟了，咱们几个去那偷西瓜去。黑娃说：百霞地里的桃熟了，我们也可以偷桃去。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刘博说：百霞地里的桃有人看，小刘新一整天都在桃地里，怎么偷？刘备说：我过去到他身上踢他一脚，他一声都不敢吭。大家听他这么横，气势提上来了，都起哄说一定偷百霞地里桃。说走就走，这么热的天，地里人少，不容易被发现，偷桃更容易。他们向百霞桃园走去，大老远的看见小刘新站在桃园路前看他们，刘备说：过去给小刘新要，他不给就抢。刘备走在前面，到小刘新跟前摸着他的头说：小怂，天这么热你不回家，在地里干什么？小刘新不让刘备摸他头，头一扭，嘴里说：管你什么事？刘备说：怂娃还犟嘴，用力一推，小刘新躺在地上了。刘备比黑娃，刘博几个大3岁，鬼点子多，他们几个人玩心眼没有一个能玩过刘备的，刘备长得1.8的个，又胖，长得黑，村人送外号“黑刘备”，黑娃他们又送他外号“金轮法王”。刘备把小刘新推倒在地上，小刘新直接吓哭了，他们几个看这架势是吃不上桃了，把人家打了，要是再抢人家桃，那可就是给大人闯祸。最后决定不吃了，回家。中午吃午饭的时候，黑娃听见小刘新他妈在寻刘备，直接撵到刘备家了，是刘备打小刘新的事。刘备说是小刘新骂他，说小刘新没教养，并且要求小刘新他妈立即滚出他家。刘备在村里是皮法子，没人惹，骂了两句也就散了。

        下午的时候，一辆警车停在刘备家门口，黑娃跑过去看。走到刘备家门口，他往里看，见两个警察用手拉着刘备，刘备就是不走，脚蹬着地，然后又上去一个警察从后面推刘备，三个警察连拉带扯把刘备拉上警车。警车走了以后，才听人说刘备偷了小卖部的烟和20块钱。第二天早上，刘备他妈问黑娃又没有见刘备，说刘备昨天下午被警察抓走以后，他在派出所给警察扫地，打扫院子，趁警察不注意跑了，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刘备跑了以后，黑娃，铃木，八娃几个人不是蹦溜溜球就是打牌，每天快乐的消遣时光。非典在两个月的时间被攻克，开学时候也到了。这个假期让这群孩子浪美了，经过一个来月的学习，就要升级了，学校只考两门成绩，数学和语文。所有下石门村学生都没有想到他们要离开本村去上石门村念书了。（多年以后，作为独生子女的我才意识到，从那时候开始，我国就出现人口危机，以至于后来产生一系列社会问题。）升四年级的时候，黑娃不再和铃木，八娃一个班级了。四年级两个班，黑娃被分到1班，铃木和八娃分到2班。不再同一个教室学习，他们又各自在自己班结实了新朋友，不过每天放学的时候他们还是一起回家。有天中午放学的路上，一个人骑着一辆125摩托向黑娃他们驶来，摩托车骑到他们跟前停了下来，大家仔细一看是刘备回来了。刘备对着黑娃说：坐上。和黑娃一起的八娃，铃木他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刘备，就问：这是你买的？刘备说：过一段时间我还准备换车呢。刘备回来骑个摩托车先把整个村转一圈，见人多的地方，故意把喇叭按的很响，一小半天，全村人都知道刘备回来了，而且还骑回来一辆摩托车。村民甲给人说那是偷得。但没人知道那摩托是怎么来的，刘备说他是从运城骑回来的。运城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很遥远，大家只知道在山的那边。周末的时候，大家都聚在刘备跟前听刘备给大家讲他在运城的事。刘备说：运城很大，比咱县大多了，那里的楼很高，那里有火车，那里有飞机，那里有歌厅，那里的人都很有钱……黑娃他们第一次听说外面的世界，黑娃想：我将来一定要去比运城还大的地方，我要去北京。

        刘备回来以后，黑娃更快乐了。放星期天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就在刘备屋打扑克，捉迷藏。捉迷藏是最有意思的，刘备总会把自己人藏在被窝里，箱子里，水缸里，木头后面，他有时急的竟然从墙上翻过去，藏在房子外面，但这是很犯规的。大人都在忙碌种地，孩子们就知道玩，没有谁愿意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庄稼被别人糟蹋，但确实发生了。

        一天早上放学回来，黑娃他妈说：昨天晚上不知道谁把狗娃地里西瓜捣了捣，从头糟蹋到最后，派出所都来人了，刚几个派出所人把刘备带走了。在派出所，警察询问刘备：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刘备说：在屋睡觉。警察：你有没有偷狗娃屋西瓜？刘备：没有。警察：你屋西瓜到哪的？刘备：我买的。警察：你到哪买的？刘备：卖西瓜哪里？警察：卖西瓜人是谁？刘备：我不知道，外村人卖里。这时一个警察上来就是给刘备一拳，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答，你妈都说你屋那西瓜不是买的。刘备不管怎么嘴就是特别硬，后来被警察打一顿，受不了，才说到别人地里偷摘的，但不是狗娃地里。警察通过审讯，也得出结论不是他偷得，最后给他拘留5天，罚款200。刘备滑得很，第三天趁给警察打水的时候，又跑了。

      黑娃依旧昏头昏脑的呆在学校，他挺羡慕刘备的生活，没人管，但刘备一直没有回来。不知道他去哪了。很快，黑娃小学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