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电话

今天是2020年6月3日。

半夜,3点37分,周先生接了个电话。说我爸被人撞了,在人民医院,头受伤,断了两根肋骨。

我一下子感觉天掉下来了。

电话是盐城的姨侄女打来的,周先生说,怪不到上面有个未接电话,爸爸的,来电时间显示半夜,3点31分。

听到周先生接电话,我也醒了。听到也在港口,我就知道坏了,我家出事了。我们学校在港口,我二姐夫也在港口上班。

我惊问,我爸怎么啦?

周先生复述姨侄女莹莹的话,说其他不清楚。

周先生接完电话,迅速穿衣,那边妹妹打来电话,3点41分。妹妹说正在穿衣服,半夜不知道怎么去医院。

这边周先生出发了。我的父亲我爸,我应该一起去,可是,我边上睡了个小宝宝,小周末现在和我们在一起。

他说,你睡吧。开了门出去。到人民医院开车最少要半小时。

我还怎么睡得着?

我爸,84岁了,半夜,又是去卖菜,耳朵还不好。撞他的是什么人还是什么车?

不敢想了。

才刚刚在讨论,要把我爸从田里地头解放出来,才想到让一样闲不住的二姐夫回来种我爸的菜地,才两天的时间,我爸就出事了。

现在是凌晨4点08分。

我爸有子女五个。现在靠跟前的只有我和妹妹。二姐一家在盐城。大姐一家去了北京。弟弟一家在苏州,前个周末,就是两日前,才回来过。

现在是4点21分,周先生应该到医院了。

我在等电话。

我爸的地一共有六分多。种了各种蔬菜。他每天凌晨两三点起床到地里收拾菜,然后,用他那辆破自行车驮出去卖。今天这个时间点,怕是刚刚驮菜出去的路上。

我们一直担心害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爸的这个地,原是大丰实小的一块空地,多年闲置,一片荒芜。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大丰进修校的。之前也曾在文章里提到过。

现在是凌晨4点30分,周先生那边还没有消息。他应该找到我爸了,肯定在急诊。

我爸怎么样了?

我爸妈卖了乡下老家的房,来县城给弟弟带宝宝,是上个世纪的事了。这样一说,时间突然就渺远得不可知一样。

那是1998年的冬季。我妈要来给弟弟带宝宝,房子卖了,我爸养的蜜蜂没有卖。蜜蜂也跟着进了城,但是中医院的宿舍区是没有地方养蜂的,这个谁都知道。我爸为了安置他的蜂场,找过很多地方,后来不知是哪一年,就找到了这块空地。

起先,只是安置蜂场。在荒地的一角,最靠近我爸妈住的地方,我爸搭了个棚子。

后来,看那地一直空着,就垦起荒来。等到我爸把青椒西红柿挂上枝头,便吸引了几个老头老太太,加入垦荒的洪流。我爸是个心事极重的人,不能比别人做得差,他垦的荒地最多。他也是最累的那一个。

窗外,天空微明,有小鸟啁啾。昨晚下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要是雨一直下,下大一点,,可能就没事了。

我爸的那块地,后来就越来越大,虽说大,但是没有现在辛苦。那时我爸的精力大部分在他的蜜蜂上,地里长的是懒庄稼,蔬菜仅仅够吃多一点。

曾经,青蚕豆上市的季节,我爸某一天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们学校有多少人啊?你们吃不吃青蚕豆?”

我说:“3000多吧,还是不到3000?吃啊!不过不知道吃的是谁家的!”

“你问问呢?要不要?我们剥好。多呢。”爸小心翼翼地说。

于是,我兴冲冲打了电话。之前,我爸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提议,不多,但被我搪塞过去了。我这次打电话问,是因为一个关系还可以的同事去了后勤。

我问了他。他说采买的事要问某领导,他给了我一个号码。

电话还没有拨,我就把笑意堆了满脸。电话拨通了,我又急忙把语调调整到最佳状态。我小心翼翼地说了我的想法,就是我爸的想法,带着媚态。

我甚至想到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我原以为,哪怕一点点,我可以给我爸卖掉一点点的。结果电话那头淡淡的,我们食堂不吃蚕豆。一句话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在想,求人的事,怎么好在电话里说呢?可是,那天正好是周末。

结果,第二天,也就是周一中午,食堂里有道菜就是煮青蚕豆。我发誓,那个蚕豆的品质绝对不如我爸的。

就这样,以后我爸再提卖菜,我就一口回绝:他们有自己的供应链,不是随便可以破坏的。

就这样,十几年,我没给我爸卖过一棵菜,一个豆。我是那种没脸的人,周先生也一样。

现在已经是清晨5点20分了,周先生那边还没有消息。

我爸情况到底怎么样?

你可能感兴趣的:(半夜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