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石人鱼》（十三）

（十三）

《2019年6月27日，星期四》

晚上我们在她宿舍复习期末考试，只有我们。我坐在她旁边不自觉咬笔头，尝试把那些字吃进大脑皮层。忍不住瞟她，那令我着迷的侧脸，她正坐得端正认真看书呢。眨眼时长长的睫毛洒落粉色的仙子晶粉，翘起的小鼻尖勾引我，粉色的唇紧闭，上面涂着毒药。我多么想要吻上去！

可是我应该以怎样的方式吻她？“我可以吻你吗？”以请求的口吻？我说不出口。霸道一点，“别动，我想亲你”，可一点也我不喜欢表现得太强势，这根本不是我。还是……什么都不说，直接靠近她？天呐，我不敢这么做。偶尔她发现我在看她，我就快速收回目光，害怕她发现我不认真看书。害怕她认为我是个做事静不下心的孩子。也许吧。那要看什么事情。如果她发现了，我会顿时脸红不知所措，吐不出一个字，因为我不擅长辩解。最好还是不要被她发现。她不是在写字，是在雕刻，这是我见过的最工整干净的纸面，她挺直腰，像小学生一样坐得端正。

只要她动一下我就把余光挪开，抓挠手背、戳戳书页、装作发呆。也许她已经发现了，但我还是要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做。像在禁酒令时期喝下姜汁汽水，像葛丽塔·嘉宝在电影中第一次发声那样，“给我威士忌，姜汁汽水[1]，不要太小气”。你明明知道我在干嘛。我就是这么做了，请不要责怪我。我说自己喝的是姜汁汽水来圆过去。不要揭穿我。不要太小气。

好几次我这样侥幸逃脱搜捕。终于一次我看得认真的时候，她动了动唇嘴转头，就这样直勾勾看向我，“可可。”

“嗯？”

她靠近我的脸：“我…好想…亲你。”

一字一句都是那么温柔地电击着我的心脏，风中传来叮叮的清脆的风铃声，铃兰窃窃私语，这些淘气的花儿看我笑话呢！慌乱来源于她的凝视，我的手指大腿上来回滑动，光线变暗了，溪边饮水的小鹿跌跌撞撞闯进斑驳的熹微晨光。我走进了黎明的树林，光影交错，温热的吻轻轻点在我的脸颊，我伸手企图留下这针热风！Piper就只是挨我的脸了一下。我以为她有多胆大呢。她继续做出看书的样子。切，就这点本事。“不算，”我说，“挨一下下不算亲。”我鼓起勇气靠近她的左脸吧唧一口，“这才算亲亲哦。”幼儿园时期我和妈妈道别，会亲遍妈妈的左脸、右脸、鼻子、额头，妈妈也必须完整亲我一遍我才不会闹腾。要用力，要真诚。这才算亲亲。

她笑了，是我喜欢的真正属于她的笑。Piper说得对，她的眼神总是出卖她，眼睛里翻腾着她在别人面前抑制的喜欢。我说自己学不下去了，主动到对面和她背对背坐，互相看不见。过了许久，我感觉有人在我身后。她说自己学不下去了，然后俯身亲了我，像是夜来香轻轻绽放。

我们睡着同一张床上。我小心翼翼不敢碰到Piper，哪怕是手。她也刻意尽量不碰到我。Piper的床铺得极其平整，她的被子有淡淡的玫瑰香味，和她的体香一样。熟悉了她的味道后，我逐渐放松，和她抱在一起。她柔软的身体贴着我，我就放心睡觉了。整晚，我的梦里和眼前都是Piper光滑的皮肤和柔软香甜的唇。

第二天醒来Piper拍了我们的第二张合照，我那睡眼朦胧的模样……

[1]1920年代。当酒转入地下场所时，鸡尾酒变得更加简单，醉汉们从药剂师那里获得了“药用酒精”的处方，然后用生姜的浓烈味道掩盖了威士忌粗糙的味道。威士忌姜汁便诞生了。据说，姜汁汽水的销量在1920年至1928年之间翻了一番。威士忌姜汁最大的传播者葛丽塔·嘉宝（Greta Garbo），她曾是无声电影的女王。在电影《安娜·克里斯蒂（Anna Christie）》中葛丽塔·嘉宝首次发声音，台词便是“给我威士忌，姜汁汽水，不要太小气”。酒端上来后，她并没有理会姜汁汽水，而是一口气将威士忌喝掉，然后大方的聊天，安娜·克里斯蒂（Anna Christie）在电影中是个悲情角色，但在那一刻，葛丽塔·嘉宝展现出的社交风范，迷倒了万千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