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戏（2）

花轿停在沈府门前，相比于朱雀大街，沈府门庭冷落了些许。缘何？沈家将门出身，开国时何等风光，都说一个家族盛不过三代，到沈墨曾祖父那一代，沈家已显倾颓之势，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够支撑几代。到沈家祖父时，沈家祖父当年也是冲冠一怒拒了公主的婚，娶了平民女子，皇帝削了沈家爵位，沈家转而经商，虽经商，将门门楣出身，家训还是不变。

沈墨天资聪颖，沈父一直将回归祖上将门的荣耀希冀寄托在他身上，不想沈墨十四岁后不知何故，变得十分纨绔，斗鸡，赌博，逛青楼，听戏甚至自己有时水袖一扬，扮起花旦咿咿呀呀的唱。

如今沈墨从军归来，战功不少，皇帝原本也想将公主嫁给他，然而沈墨居然拒绝了，偏偏要娶一戏子，皇帝深感自己天威受损。而那戏子十里红妆风光的很。皇帝直接下一道旨，过了朱雀街后不允行人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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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声停，锣鼓声息，花轿也稳当下来，有人翘首望向花轿。

不等人扶，曲夙自个儿挑帘走了出来。一身素衣白衫，愣是让在场的迎亲队伍惊掉下巴。而沈墨的亲信，包括沈墨自己，都很平静，仿佛早就知道如此。

这若是传出去，成何体统。迎亲队的人直摇头，叹沈家造孽。

“小曲儿，别闹了。”沈墨冷然开口，声音不似往昔低沉，倒是有几分浓丽。

曲夙冷笑，“沈墨，你瞧见了，我是男儿身，如今这亲可还成？”

沈墨挑眉，“当然。”随即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到曲夙面前，与他对视，身形竟比曲夙矮了一些。

“哦？那沈少爷是想明日里京城传出你娶了一男子，有龙阳之好？”

沈墨闻言，眉目飞扬，笑的勾人，“无妨无妨，本少爷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性别。再说了，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与我何干！”

曲夙怔愣了一会，有些咬牙切齿。“沈墨，你如今这样将我姐姐当什么了？你不是说对我姐姐深情不悔么。怎么我如今代嫁，你立刻改口了？”

“你和你姐姐，一个算是我喜欢的，一个算是知己。风月场上，谁还没许过诺言。没错，本少爷更喜欢卿的容颜。”

沈墨回答的轻佻，全然不顾曲夙此时已经愈来愈沉的面色。

“那你知不知我姐姐她相思成灾，红颜已逝。”想起曲素的死，他心里就针扎疼，那个从小待他那么好的姐姐，被人所负，顽疾缠身，咳血而亡。

而负了她的那个人，大言不惭的说着喜欢他。真是荒唐又可笑。

“沈墨，你去死吧！”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曲夙从袖中抽出匕首，直直朝沈墨刺过来。刀光凌冽，身形如风。

最后却是沈墨轻而易举的扼住了曲夙持匕首的左手，匕首应声落地。

沈墨一个转身，快如闪电，抓住了曲夙的手。曲夙动弹不得，牙齿气的咯咯作响。

沈墨挑起额头的一绺细发，逼近曲夙，曲夙迫于时势，微微弯腰后仰，外人看来是很亲昵风流的动作。

沈墨那张清秀的脸上偏偏很不合时宜的露出纨绔的表情，在曲夙眼里，他眼角的一颗痣清晰可见。

曲夙瞥见，心里毫无征兆的漏了一拍。这颗痣……

沈墨忽而移过头，靠近曲夙的耳边，用很小却是很清澈的声音对他说，“许夙哥哥，你不记得清儿了么？”

“什么？”许夙如遭雷击。一时间忘了动作，抬首撞进的那双清亮明丽的眸子，哪还有半分纨绔轻佻的样子。

这个角度，很好的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众人眼中，也就异彩纷呈，遐想连篇。

沈墨不等许夙再言其他，点了他的穴道，吩咐手下，“来人，将夫人送入新房。”

随后他一撂衣袍，转身进府。冷眼瞧了瞧神色各异的送亲队，冷嗤。

大约不过一会儿，京城就会又传遍了各种各样沈少爷的八卦消息罢，很好，他就是要这个效果。

沈老爷答应沈墨娶戏子已是尽了他最大的忍让。因而娶亲的繁华只是表面上的，府里可是冷冷清清，沈老爷直接上个月携妻南游去了。

沈墨走进新房，许夙正靠在雕花栏上发呆。沈墨悄悄靠近，解了他的穴道，眉眼弯弯，笑的温柔，许夙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抬手欲抚沈墨白净的面颊。

“清儿妹妹……”

不，清儿已经死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

“沈墨，你，无耻！”

沈墨含笑，不言，拔下头上束发的簪子，一头青丝如瀑，素面墨发，身姿纤瘦，没有了刻意的轻浮神色，俨然一芳龄女子。

“你！”许夙已经不敢相信自个儿的眼睛。

“是啊，许夙哥哥，我是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