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之二）

总有一天终要归来。

洗却一身铅华，脱去层层厚衣，半点脂粉不着，尽管素面相觑。那时才能悟透，一切苦难都是磨砺，万千不顺方是人生。旅途又逢驿站，来时途能清晰回望，前方路还遥遥可期。

虽已精力不如过往，豪情不比曾经，远还没到耳聋不辨人语，眼花不认生人，自不可“啖尽三餐饮，坐等身去时”。何解寂寥？唯有读书！

读书不能久坐，久坐会有力乏，精神也有不堪。要在房里置一席床榻，冬拥长被夏着凉席。无需太大，能躺卧即可。每有精力不支，可以靠了床头翻看，也可眯了眼睛小憩。靠墙再配一个书橱，上置好读书籍。文学的、经济的、哲学的、自然科学的都有。很有着线装、精装、简装之别，古朴、悦目、老式、新潮皆具，开门就有书香，进屋自生雅气。不要还为了附风追雅，藏书只为点缀，真就沉敛心神读了进去。精髓揉了生活，感悟融了阅历，可能一本书就读出整个世界，一页书就悟透全部人生。

孩子琐事不会来烦，因很上了年纪，恐怕经不了刺激。大事更不敢给说，能够避开尽量避开，他们悄悄地私下办了。好像自己就是个禁不了磕碰的琉璃瓶瓶，点滴的风吹草动就会给碰个纷纷而碎。烟和酒里也不能肆意，每天又哪里讨得半点情趣？就只能抽闲找暇，古往今来书典里自寻乐趣。

只去读书未免味寡，情到浓时也可三言两语随意涂鸦。那就另置一张桌子，也不需要太大，能放翻页的书籍，能搁铺展的纸张和不能离手的老花眼镜，可矣！

也不要长关了书舍，合适时候还是要出去走走。虽然不能很远，运动也不能异常剧烈。哪怕就在亭旁，哪怕就在径边，踢踢腿伸伸腰，呼吸下新鲜空气还是应该的。同了老伴或者孑孓一个，徐徐而走慢慢去行，抬首望了蓝天淡看云聚云散，低头品却春来慢悟花枯花荣。一花一鸟一感悟，半风半雨半人生。

然后坐了路边亭椅，看花开姹紫、北雁南飞、蝉躁枝头或叶落满地。微汗渐渐消退，思绪纷披了万里。

小时的田间薅草，情窦初开的相思，生活中的艰辛，工作时的不易，年少时的轻狂，退休后的无籍……那时候才真觉了，世事确乎无常。分明小时家门口的大鼓才刚刚急骤响起，怎就跟我抢夺席位的伙伴已经两鬓斑白？分明初中时候，刚刚自行车才扎稳泡桐树下，怎就转瞬锈成了破铜烂铁？曾经的一起同窗，只几个瞬息转身，却再也寻觅不到？归去之路还如来时长短，蹒跚中总感觉遥逾万里。风儿再吹花来，不有不尽清香，萦鼻自多枯败气息。

夕阳朦朦更坠满树纷飞落叶，北雁南飞还摇路边枯枝败蕊。哪是天凉好个秋，分明冬已至，岁将暮，身单薄快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