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杨正堂时不时地看到李喜贵领着人往村东方向去。不由纳闷:难道东头儿谁家盖房子?可刘智谋 江主任几个也不是帮忙干活儿的主儿,老跟着过去干嘛?纳闷归纳闷,因为跟李喜贵有过节,他没去看过,也没找人问过。
局长当面打的电话像定心丸。从文教局回来,杨正堂不生气了,也不骂了。白天上班,晚上招呼三奶奶几个要好的邻居来家看电视,讨论剧情。心情好,日子也变得平静闲适。
这晚,杨正堂刚到灶火口盛了碗饭,三奶奶就在堂屋咋咋呼呼喊起来:
“建国娘快进来,电视要播咱建国了!”
杨正堂两口子听说,撂了碗勺就跑进去了。原来三奶奶只是在今日要闻里听了杨建国的名字。要等到播放建国的先进事迹,还得等县里的重要新闻播报结束。杨老爹听主持人正用标准的普通话详细报道着县局的重大新闻,准备出去盛了饭再回屋看。可刚掀帘出去,就听三奶奶兴奋地跟老伴儿说:
“就这姑娘,就这姑娘!”
杨正堂听着又转身回了屋里。此时,电视上正播着市作协成员小青事迹。说她近年以冯青的笔名在省市多处报刊杂志上发表了近百篇文章……
“冯青?”杨正堂突然想起他很久前就在《晚报》看到过冯青的名字。这冯青就是冯小青?他记得建国没上班前他就见过冯青写的散文,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开始发表文章了?
杨正堂不相信一个年轻姑娘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准确地说是因为小青拒绝了建国,让杨老爹内心对她的优秀产生了排斥情绪,无论如何也想找到冯青不是冯小青的证据。听主持人介绍完小青,他饭也不吃了,建国上电视的新闻也不看了。到西屋把堆在墙角那一沓一沓的报纸翻出来,找冯青的文章。
建国上班六七年了,翻到他上班前,也就是八九年前的报纸了,杨老爹庆幸自己是个细致人。这么多年虽然报纸变了色,但一份一份都还完整地保留着。可要把这些报纸全翻腾一遍找,怕是杨老爹也没那耐心。他戴着老花镜从下翻着找了几年,又从上面翻着找了几年,然后又在这些《晚报》上找冯青的名字。
小青早期的文章是在市宣传部时候写的。那时候她刚试着写,文字自然生涩,文章也没现在流畅。杨老爹想找证据,读读现在的文章,再读读过去的文章。边翻边读,很快读到了那篇曾经轰动一时的《难园我的大学梦》。
杨正堂是老师,对优秀的学生本就有种怜惜。小青声情并茂的叙述,越发触动了杨老爹爱才的心弦。他恨不能出钱供作者读完大学。
可这冯青到底是不是小青呢?杨老爹隔一段翻一段,很快看到小青在原固乡中学写的文章,有以学生为素材的,有以家乡为素材的……他突然想起小青在原固乡中学代过课,她是不是冯青,问问张校长不就知道了?这翻来翻去的何时是个头啊!杨正堂不由抱怨自己糊涂。
杨正堂给张校长打过去电话,还不知道咋打听冯青,电话那头张校长就滔滔不绝地说起建国,夸他家是书香门第,父亲教育有方,儿子识大体顾大局,是新时代青年学习的榜样。说通过学习建国的事迹,已经有两个年轻老师主动请缨到他们学校来了。还告诉杨正堂局长亲自给建国打过几次电话,可能马上就会提拔。
杨正堂听说局长给建国打电话了,知道是关于对象的事儿,急切地想知道情况,就问张校长建国又没有去过县城。
“县城?去,去,可去,隔一段就去。我估摸着他是有对象了。”张校长兴奋地说着。“这下建国可是爱情事业双丰收了。你呀,也不用再操心他了,好好享享清福吧!”
张校长的话让杨老爹激动得不知所措,全然忘了自己打电话的初衷。连说:“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张校长问他是等建国下课过来接电话,还是让建国给他打回去。
杨老爹对电话里听建国只言片语地说,觉得不满足。想面对面跟他聊聊,问问局长给他介绍了个什么样的姑娘——在哪儿上班,家里条件咋样,人品相貌如何,跟局长有没有亲戚关系……然后再叮嘱叮嘱建国跟女方好好相处,不要得罪了局长这个中间人。于是对张校长说:
“让他再去县城了,顺路回家一趟,不能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不能,不能,下次一定让他回去,一定让他回去。”
都说福无双至。可自山乡情栏目报道了建国的事迹后,好消息就接二连三往杨老爹耳朵里飞。给张校长打电话没多久,去县城给闺女置办嫁妆的西邻居葵花回来就跑他家了,说在县城见着建国了,跟一个标致的姑娘肩并走着,手里还拿着两条烟,看样子像是要孝敬老丈人去。
葵花的话应证了张校长的话,杨老爹更确定建国有对象了。
可这对象本人、家庭到底啥情况?俩人发展到啥程度了?杨正堂本想等建国回来问问,可张校长答应了“一定”,这臭小子还是没有回来。急于知道情况的杨老爹决定到县城找郭先河打听打听。
杨正堂骑车从学校出来,刚拐到往县城走的路上,就听得身后有汽车的“嘀嘀”声,他赶忙往路边骑了骑,给后面的车让开路。可后面汽车追上来后,却在他身边停下了。王志平嬉皮笑脸地从副驾座的车窗探出头了,问道:
“叔,这是去哪儿啊?用不用捎上你?”
“不用,不用,你们忙,我骑车就行。”
“不忙,我们也是假公济私,给李叔闺女看房子去。”王志平边说边回头看了看后座上的李喜贵。
“看房子?”
“可不,李叔家闺女能干着呢,自己挣钱在县城买房子了!”
“那你们先去,我等个人再走。”杨正堂撒了个谎,从自行车上下来,朝杨家坪的方向望了望。
王志平也不勉强,说了声“我们就先走了!”吹着口哨摇上车窗一溜烟去了。车轮碾起的灰尘迎面扑来,杨老爹的好心情瞬间没了。他觉得王志平哪儿是让他坐车,分明是要告诉他李巧燕在县城买了房子。她买不买房子与他什么关系呢?难道……杨正堂突然想起二臭,觉得王志平关车窗时吹的口哨也是意味深长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