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义荣无奈一笑,摇头道:“恐怕王爷的心思,不止在女子身上。”
那样一个荒唐王爷,风评极差,百姓避之不谈,日日沉醉于纵情享乐,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更是一个都没落下,照理说,齐子良不应该给他封王,可是就因为他的奇怪,才骗来了王爷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朝堂上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有人盯着,孟戌就是可疑的幕后黑手之一。
“我知道,装疯卖傻嘛,谁不会。”言毕,他下出一步棋,“将军若再不出手,这棋我便赢了。”
顾义荣如梦初醒,草草走了一步,齐子良一看却心底暗涌——杀棋。
“君上不必多虑,臣只是在想,如果王爷有所密谋,届时如何应对。”府中侍从正在修剪花草,一旁的夫人看的饶有兴致。
“绾绾,快见过君上。”
女子快步上前,行礼道:“许绾见过君上,见过老爷。”
顾义荣不免有些无语,这个老婆什么都好,就是......怎么怪怪的?
“你先退下吧。”
待仆人与夫人都走后,齐子良起身,毅然道:“走吧,去会会老朋友。”
浣竹轩,淮南王府
“殿下……可是要对我负责的。”怀中人柔软的声音,寝榻上的一片狼藉,这边是似玉美人,那边是逍遥玩乐,孟戌醒来,看一眼身边之人,忽又想起前几日在欢楼遇见的那个女子,此人尚不及她容貌好看一分,便推开了她,“莫要烦我,你这贱婢,趁我醉酒,竟还对我动手动脚,真是好大的胆子!”
婢女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昨夜王爷醉酒思春,她前去送醒酒汤,却不知为何,被拉过来,二人尽享欢愉,谁知,才不消几时,王爷又对她没了心思。“奴婢,奴婢知罪,是奴婢该死,配不上王爷麒麟之身,奴婢自去领罚。”
房内一片旖旎,婢女匆匆退下后,孟戌也正心烦。似是醉酒之后还未恢复,一手轻柔眉心,眸光涣散,宽大松散的睡袍半敞,斜倚着床沿,倒是风尘。
晃得,迷离的目光瞬时狠辣地盯向门的方向——也不知何时,门外多出一道黑影,见那人道:
“殿下,府外有人……”
“不见,让他改日再来。”
未等侍卫说完,里屋屏风后那道慵懒的声音便传了来。并未问到是谁,便直截了当拒绝了,这肆意浪荡,倒是他淮南王的作风。
这侍卫也是知趣,得到回应之后,并未多做停留,身影一幻,便消失在了门前。
轻罗之下,男人也不知想到何事,勾起了嘴角,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嘲。
王府门口,齐子良同顾义荣正谈论着什么,见侍卫回来,齐子良按捺不住上前询问:“王兄是否前来?”
侍卫低着头,尴尬道:“禀君上,我家王爷昨日玩过了劲,酒也进了许多,还未曾……未曾起来,还请……改日再来。”
齐子良脸色变了些许,饶是顾义荣听了这番荒唐说辞,俊眉也皱了皱。
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着实令人犹豫。终究还是顾义荣沉得住气,机智道:“刚来贵府便要走,多有不妥,我与君上暂且在此等候一会儿。”
齐子良见此,便不再开口,侍卫也无理再说些什么,只好让人领这二位去中厅歇着。
王府后院,孟戌早已整束好衣冠,悠哉悠哉、毫无规矩地走在院中,一眼看去浑身上下尽写不着调。时而嗅嗅这朵花,时而轻抚那棵墨竹,一排婢女端着东西路过,必定上前调戏调戏……
这淮南王是荒唐浪荡,可这淮南王府倒是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尽显尊贵。一蔓葱葱的爬山虎点染着白墙,却见孟戌拂起那丛绿,大手附上去,砖瓦微颤,竟是石门一堵!
待到门缝能经通行,孟戌浅望四周,见无人便迅速闪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密道,被黑暗覆盖,墙上每隔好几米才有两盏红焰映烛,能看清晰的事物极少,却是唯一的照明工具。
男人从进密道开始,便敛去一身玩世不恭,原本的涣散不羁尽退,戾气氤氲在泛着红血丝的眼眸中。烛影摇曳间,唯见墙上黑影步履有力,匆匆来势仆仆。
密道走到尽头便是间密室,悠悠烛火映得一室暗红,于墙上拉出长长一道投影。
“主子。”黑暗处又走出一人,看不清面孔,同是一身杀气,朝男人拱手作揖。
“严和。”
此人,正是唐城书院,严和。
“你可知谁来了?”男人挑着眉,眸中写尽阴谋。
严和双目充着血,咬牙吐字问道:“宁寂?”尽是恨意。
“呵,齐子良,顾义荣。”孟戌轻笑道,红烛映得他半面阴暗半面暗红,外头所谓的混世王爷,此时看得严和心里发怵。
“想必,主子心中早有预谋?”严和试探着轻声问。
孟戌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直教人后脊发凉。沙哑的嗓音传来,透着狠毒:“我会让你当上副统帅统领大军,届时你我二人……”
墙壁上双影交叠,墙外一片寂寂。
中厅 北烟堂
“到底是何人啊,等到这会儿还不走……”来人一袭红袍,张扬跋扈,语气懒洋洋的,大步迈着,随意朝屋内瞥去,便看见面对面品着香茗的二人。
倒是悠闲。
孟戌心中满是轻蔑,面上还是纨绔子弟的倨傲轻狂:“哦?是你?君上找我何事?”声音漫不经心且肆意张狂,仿佛他才是天子。
“卑职此次是陪君上去军营,路过浣竹轩,便来寻殿下。”
顾义荣自知身份之差,抢先作揖,倒显得他孟戌不讲礼数了,何况,连最基本的君臣之礼……顾义荣倒也不想多嘴,可是他不得不提醒。
“殿下,君上……还是大椠国君。”
“不必,”齐子良倒没他这么死板,这孟戌荒唐王爷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受不了,如今就别说普通的礼仪了,“你我兄弟曾经都是粗人,不比将军出身高贵,这些繁琐礼仪,就免了吧。”
顾义荣暗暗咬牙,他何尝不知,齐子良是在试探,只是都过去这么久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看不透孟戌。
孟戌挑眉,轻笑道:“还是君上了解我,对吧?顾将军?”
“不知淮南王,可认识宁寂此人?”齐子良试探的问了一句,对于这位表兄,他从未看清过,纵使有人说孟戌此人身份存疑,说他其实聪明绝顶,抑或又说他不过是个酒色之徒,只不过当年,在他起兵造反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出现,拿了个信物,自称是他的表兄。
“宁?自然认得。唐城书院的主子宁家嘛,谁不认得?”知道齐子良在试探,孟戌也起了兴致,索性陪他玩玩。
齐子良倒是沉不住气了,幸好顾义荣先反客为主:“还请殿下莫要回避,此前我已调查过,殿下手下有一人,出自唐城书院,是个练武奇才,而不久前刚刚被宁寂扫地出门,不过两日就到了殿下门下,您的速度还真是快啊。”
“唉,没意思没意思,我的确有个门客叫严和,不过混口饭吃,不知君上与将军找此人作甚啊?”直接被挑明了反倒让孟戌有些尴尬,“若是要此人上战场,我可是有条件的。”
顾义荣神色凝重,果然,这家伙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上阵可以,我要让他做副统帅。”
副统帅?这是什么要求?
“其二,我要你们给我赐婚,这次,是正妃。”
赐婚?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还有一个,参政权,我要——”
参政权?!他在开什么玩笑!
“殿下,这恐怕不能答应,参政权是只有摄政王爷才拥有的,而您并非——”
顾义荣终究还是忍无可忍了,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人……
“谁说是我参政了?我要你们把参政权交给一个人,唐家小少爷,唐俭玉。”
唐家从商,偏偏这辈出了个读书人,唐俭玉自然没什么天分,倒是精通谋略,才被孟戌相中收入麾下。
“这还需从长计议,殿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顾义荣表面平静,心中却浮起一片疑云,齐子良自知斗不过这家伙,只得作罢。
“那……王兄,就此别过。”
府外马车内
“君上,参政权若真要交出去,我们也必须跟他谈条件。”
齐子良苦笑,从一开始,他就没赢过这位表兄,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他本就是布棋的高手,论谋略,天下恐无人胜过他,只不过他想要的远不是这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