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李大明觉得自己陷入了两难，想撇清，但又宁愿大家都糊涂一点。他大抵知道梅云的意思，也许距离才会产生美感，清醒克制理性，是不伤害自己也不伤害别人的合理策略。他忽尔又发现了他们的不同，他有太多的欲罢不能与欲说还休，而她，是可以站在太阳底下坦坦荡荡说出爱与不爱的。
或者应该庆幸的是，她还没有说过“不爱”。
“我也想埋头在诊疗室和手术室。不过你也看到了，阜大的情况很复杂，如果没有懂专业的人进入管理层，那么不仅医护人员的权益得不到保证，患者相应的也无法得到更好的治疗。虽然的确不太容易，但我一直在努力。梅云你放心，我不会放下专业的，每个星期我都有门诊和手术，研究生和住院医也一直在带。”
瞧，一切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工作上。
梅云笑了。或者这样才是对的，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没有矛盾冲突，没有隔阂猜疑，没有痛苦折磨，只有彼此对对方完全的信任与欣赏。两个同样发光的灵魂，靠得太近，反而会被灼伤。
所以他也笑了，“多给我一点意见，我需要你的鞭策。”
一小盅鸡汤盛在椰子壳里送上来，干冰的白雾在四围环绕。她尝了一口，“手艺不如你。”
没过脑子的脱口而出，对面的人也是脱口应道：“那我煲给你喝。”
有几分钟尴尬的沉默，然后她又笑了。
“你这么忙……再说，亚茹和田莉总给我送吃吃喝喝，没事的，一日三餐我不会马虎了。”
手术当天，门外挤满了人：王沪生、刘燕、丹丹、罗冈，就连宋大成两口子也来了。这人一多，嘴就杂，七嘴八舌拉着田莉问东问西，也包括问这梅主任的水平跟亚茹比到底怎么样。
“刚才办公室梅云的锦旗看见没？人家可是阜大的一把刀，亚茹好不容易挖过来的。还有，这回的骨科专家也是梅主任请的，你们啊，就安静一会儿吧，这儿简直比新生儿室还吵，我的脑子都快被你们给吵炸了！”田莉按住这个又安抚那个，忙得个不亦乐乎。
手术室准备间里，两位主任已经整装待发。
“亚茹，现在还有压力吗？”梅云望着她平静的脸。她就是这样，常常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下埋藏着波涛万丈。
“嗯。”她点点头，“我的每一台手术，都会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毕竟手术刀下是一个人的生命。不过，”她的眼睛如此明亮，“我不怕压力，它让我更投入，更精准，更敏捷。”
又一次做过手消毒，王亚茹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促狭的笑容，“怎么样，你紧不紧张啊梅云？”
她食指朝上面指了指——楼上观摩室一整面玻璃墙后，有一张熟悉的、深沉的脸。
他来看自己做手术。
自己第一次独立主刀的那台手术，他也在观摩室站了全程——虽然只是小小的盲肠切除。手术结束后，他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的梅大夫太棒了！”
她那时候怎么说的来着？
“什么你的梅大夫？我是我自己的。”
……
也许，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今天的种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