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意外惊爆传噩耗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一个周五的早晨。
严萧潇刚刚关闭了广播站，准备去教室上课。
今天第一节课是余先生的外国文学，他是课代表有很多需要做的准备不能耽误，否则余先生会发脾气的。
严萧潇急急忙忙赶去余先生办公室，拿来一大堆的讲义，要拿去发给同学们。
那时候的书太缺乏了，很多时候这些先生们不得不让同学们用讲义，这些讲义都是先生们编排出来，再找骨干同学利用营业时间用钢板刻出来的。
严萧潇刚刚走进教室。
谢桂英就对他说：“萧潇，你放下讲义赶快去大门口，厂里来了电话，有要紧事找你。讲义我帮你发。余先生那里我帮你请假，你快去吧，电话是你师姐董芷兰打过来的，她还在等你接电话。”
严萧潇立刻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了。
董芷兰从来就没有给学校打过电话来找他。这是出大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儿，一定和车间有关，否则董芷兰没有任何理由打电话给他。
严萧潇拔腿就朝楼下跑，边跑边想。
他非常了解董芷兰的脾气，这个师姐争胜好强，现在担任了车间副主任。她一定很想把自己工作做好，可偏偏上面是个丁前进做主任。
对这个人，严萧潇太熟悉，一个惯于蝇营狗苟、偷奸取巧的卑鄙小人，和这种人搭档要十二万分小心。铸工车间充满危险性一刻不能掉以轻心。董芷兰一定在工作上出现解决不了的大事了，才会舍近求远找自己这个师弟拿主意。
这是他们作为师姐弟之间多年磨合出来的默契。
严萧潇在急速前去接电话的路上飞快思考。当他突然想到今天临晨时分沉睡之中，被一声爆炸似的闷响惊醒过。
严萧潇浑身一个激灵，再一次加快脚步冲向学校传达室。
“师姐，出了什么事儿？”
“萧潇，你必须马上回厂来一次，出大事了。”
董芷兰的声音有些紧张，还微微有些呜咽和颤抖。
“师姐，你先别急，说慢一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严萧潇尽可能压抑住自己的心跳，放缓语气安慰对方。
“是车间出……大事儿、了……”
严萧潇听到这话，脑子里“嗡”的一下，他敏感地联系到临晨那声爆炸……
“大炉、出事了？”
严萧潇脱口而出。
“是、大炉……发生了……炸膛事故……”
严萧潇不由得身子一晃，追问了一句。
“伤亡情况，严重吗？”
“两死……七伤……其中两人……尚未脱离危险期。”
董芷兰哭出声来。
严萧潇忍住悲痛颤抖着继续追问：“谁、死了……”
“李刚、腾宏发……不在了……任远……小李子重伤……朱师傅、李师傅……张师傅……还有两个浇铸工……还在治疗……”
“我马上请假去。师姐，你要冷静下来。”
严萧潇迅速调整好自己状态安慰董芷兰。
他已经明白了董芷兰叫他回去的原因。
董芷兰现在是车间副主任，这件事无论是怎么发生的？她都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还有个丁前进在里面。凭严萧潇对这个人的了解，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开脱自己，把一切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还有一点，大炉发生炸膛事故，所有炉前工不是死，就是伤。现在车间里所有人都不是知情者，也不是内行，只有自己这个前班长，工段长，才是最了解大炉结构和开炉程序的人。目前除了抢救伤员之外，最要紧的就是查找事故发生原因，自己这个看似局外人，已经需要义不容辞担起这个责任。
严萧潇在传达室直接给辅导员杨先生打了个电话，要求请几天假。
他三步并两步赶上公交车，然后直冲码头上了渡船。
不等渡船在茜草坝码头停稳，严萧潇已经一个箭步窜上了岸。
当他疾步在江汽厂的道路上行走时，明显感觉到了各种异样的目光。严萧潇心里感觉怪怪的，这恐怕不仅因为昨天厂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他是出事故车间的前任工段长。这件事说什么现在也和他严萧潇一点关系都没有，看见他的人应该是不会这种目光的。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隐情。
想到这里，他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师哥。”
身后有人叫住了严萧潇。
他停住急促的脚步，转过身看见了罗玉荣，第一时间想到了女儿。
“小师妹，珏珏在哪里？”
“珏珏在家，我妈妈带着。师哥，你听我说几句话成吗？”
“成，你说。”
“师哥，车间出了这么大事，我知道你心里急。李师哥、滕师哥多好的人……可人走了，就是走了。师哥，我知道你和他们是同门师兄弟，感情深，请节哀顺变。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还有小珏珏，千万要冷静下来面对一切。”
罗玉荣很少说这么多话。
这些话让严萧潇觉得有点没头没脑，心里猜想这就是那些异样目光的来源。
严萧潇没有追问下去。
“小师妹，谢谢你。你不要马上告诉珏珏爸爸回来了。处理好大事，我再去看她。珏珏托付给罗妈妈和你了。”
严萧潇昂起头继续朝厂区走去。
他继续承受各种异样的目光，不顾一切朝自己的目标走着。
拐进通向铸工车间的支路，严萧潇立刻感觉到另一种气氛。
似乎空气里还弥散着炸膛后的气味，有天然气爆炸后留下的，也有铁水逐步冷却时挥发出来的，还有……严萧潇的心又是一阵颤栗。
他在空气里嗅到了工友的气息，也似乎在冥冥中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萧潇，你回来啦。”
“严萧潇，查清楚事故，别让我们哥俩枉死！”
严萧潇看见车间外面一片狼藉，威风凛凛坐卧在车间门口的化铁炉，化作了一滩残垣瓦砾。车间的厂房顶被掀开了一个角，外面拉着一条红白相间的警戒线，站在两名警察。废墟上三五个穿着警服的探员，还有几个戴着红袖章的护厂队员和保卫科的人在忙碌。
严萧潇刚刚接近警戒线。
被警察拦住了。
“站住，这里戒严了。”
“警察同志，我叫严萧潇，是原来这个车间炉前工段工段长，是来协助你们调查事故原因的。”
严萧潇解释着。
一个保卫科干部和董芷兰一起走过来。
“严萧潇，你来了。”
“同志，是我们请他回来协助调查事故的。他现在在江州大学读书，曾经是大炉班班长，对大炉情况非常熟悉。”
“那好，请进来吧。严萧潇同志，我们还真是需要你的帮助。”
一个负责的警员走来。
“严萧潇同志，我们都是外行，对这场的意外事故有点摸不着头脑。现在只是根据爆炸发生的现场推测事故原因。”
他指着大炉的废墟。
“我们初步判断是天然气加压超过极限引起的炸膛事故，目前看是属于责任事故的可能最大。不过车间主任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使我们推翻了这个初步判断。”
“车间主任提供的线索？”
严萧潇敏感起来，扭头看董芷兰。
董芷兰低声告诉他：“丁主任提供的线索，怀疑人为破坏。”
“什么？人为破坏？怀疑对象是谁，怀疑理由有吗？”严萧潇直接追问。
“他提供了怀疑对象和理由。”
那个警探说：“他怀疑是有人将一种可能引发爆炸的稀土元素超量添加，造成了炉膛内部压力超标后发生爆炸。”
“他怀疑对象是谁？”
“孙连仲。”
“孙连仲？技术员？”
严萧潇猛地转过身追问：“他现在哪里？”
保卫科干部说：“目前已经扣押在保卫科了，部里事故调查组马上就到，还要进一步调查情况。”
“警察同志，您贵姓，是负责人吧？我有个请求。”
严萧潇说。
“我姓杨，是这个案子负责人。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我想先找孙连仲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还有一点，师姐，昨天开炉车间值班主任是谁，值班工段长又是谁？炉前指挥是谁？孙连仲为什么没有负伤？他不在现场吗？这太奇怪了。他是技术员，怎么会不在开炉现场？他不在谁负责铁水成分监测？谁监督稀土添加？又是谁具体添加的稀土？既然孙连仲不在现场，又凭什么怀疑他在稀土中加入了超标的成分？”
严萧潇一口气就提出了8个疑问。
杨队长频频点头。
“严萧潇同志，你不简单，怪不得他们要求请你回来协助调查事故发生原因。你提出的八个问题非常有道理，有几个我们想到了，也有几个大家都没有想到。这样吧，咱们先去你们车间原来的办公室坐下谈一下。董副主任，曹科长，咱们一起再谈谈，有很多问题恐怕也需要你们才能说明白。”
严萧潇始终没有看见丁前进。
“丁主任不在吗？”
“他跟着去接部里调查组了。”
严萧潇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句。
“这个时候他的岗位应该在事故现场，而不是飞机场！”
那个杨队长又朝他点点头，竖起大拇指。
“这话在理。你们这个丁主任要去机场之前，曾经来和我打招呼。我也是这样对他说的。自己负责的车间出了这么大安全事故，还死了人。车间主任无论有没有直接责任，都不应该离开事故现场，而是积极配合有关部门调查事故原因。”
杨科长解释说：“本来是丁书记去的，她晕车很厉害，所以委托了丁主任，他不是已经提拔为副厂长了嘛。”
“丁前进提拔了副厂长？”
严萧潇惊讶地问。
董芷兰点点头。
“党委已经通过报部里了，等部里批文一到就走马上任。”
“怪不得他要去接人。”
严萧潇冷冷地又扔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