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下的祝福
(高中生原创作品,转载请告知,谢谢。)
———爸爸想给你一个好生活,再苦再累都值得。
街道从喧闹归于宁静,只听得,门外,柳树上解落子的歌声。
在燥热闷热的夏季,街角那家曾一贯热闹的大酒店里,一滴晶莹剔透汗水滴落,白炽灯下,一个瘦削的身影似在埋头思考着什么,原来是老王正坐在满是废木材的小房间门口,搭在肩膀上的白毛巾似是在油漆桶里畅游过,五彩斑斓恰与老王那有些略带墙灰的黑色短袖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么晚还没收工吗?
“这崭新的时代~”嘹亮的歌声划破了小房间的宁静。
“爸爸,今天老师奖励我三好学生的大红花啦,还有一张大奖状呢,妈妈把它贴在我的床头,老师说过欢喜要分享,我要分享给爸爸和妈妈!”儿子稚嫩的童声从手机传出。
“哈哈,儿子真棒!等爸爸回家一定奖励你,带你去游乐场玩啊。”老王掩饰住疲惫与悲伤,白炽灯光下,他的脸上洋溢着骄傲。
“耶,游乐场!游乐场!”儿子欢喜得又蹦又跳,他一直期盼着和父亲一起去游乐场,而答应去游乐场,是父亲老王这次外出,许给他的承诺,但前提条件是,他要得到奖状,那令人期待的游乐场啊,日思夜想的游乐场啊,小小的愿望终于要实现啦。
老王挂下电话,卸下刚刚去掩饰加班的疲惫感的微笑面具,今天,是他36岁生日,同时,也是他父亲的忌日……
在白炽灯光的清冷照耀下,记忆的年轮回转,时间回溯到一个同样闷热却宁静的夏季。正午,太阳毒辣,王水村头,一辆气派的大卡车后斗木板上,蒙着一块大大的白布,那白色是那样纯洁而神圣,却满是白色的忧伤,那种忧伤直刺老王的心头。以往,村里只有大丰收才有卡车出现,而今的情景却与大丰收的喜悦感截然不同,老王看着缓缓逼近的卡车,它与村里的贫穷落寞的一切事物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嗒嗒的气门声从耳边略过,老王的汗珠似是紧随着那令人心焦的声音急急落下,他就那样站在地头,呆站着,静静地站着。嗒嗒的声音,心跳愈快,他只能听到,“嗒嗒”。那村里争相赶来的村民们的吵闹声,他听不到,村儿里壮汉们抬下那蒙着白布的木板子的吆喝声,他听不到,娘突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他也听不到……
他好像能听到那句郑重又满怀希望的承诺:“儿啊,爹回来啦,爹带你进城玩儿!”当时摸头的余温似还在。
“王嫂,煤矿塌了,王哥替我出工,人,人没了。”张叔苦着脸,“噗通”一声,跪在老王的娘面前,村民拉他,他不愿意起来。只见老王的娘瘫坐在地上,唉,老王家的顶梁柱没了,老王家的天呐,就这样,塌了。
老王的童年,就此匆忙地画上了句号,对于来自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的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答应带他进城的爹,永远地睡着了。
此后,张叔带着老王进城,从做小苦工开始,在工地里向他的童年说永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挣钱,成为一个男子汉。
历经许多个春夏秋冬,而今,老王有了自己的家了,而老王他娘一直在王水村,守着他爹的坟。这么多年来,任凭老王和她媳妇是好说歹说,可老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进城。老王觉得,娘还是不肯原谅他。
情到深处,滚滚的热泪从老王累年就皱纹分布的脸颊上滚落,视频通话的铃声响起,老王颤抖着,手指轻触那绿色的接通标志,“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手机屏幕里,儿子和妻子捧着一碗鸡蛋面,老王惊喜地看着屏幕,“娘说你生日最爱吃鸡蛋面了,她每年都会做两碗,带去咱爹的坟头,这不,这是我和小旺一起做的,今年娘说想来城里和咱一起过年,我们可要一起回王水村接她老人家呀。”妻子看着老王解释道。
他回忆起来,已经这么多年了,再也没过生日的他,今天,老王格外想念爹和娘做的鸡蛋面。小时候,每逢他生日,爹总会从城里带几个鸡蛋,和娘一起为他做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一家人日子虽苦却快乐,自打爹走了,那种快乐再也不会有了。
白炽灯的光似乎没那么清冷,些许柔柔的白色光芒下,老王再次幸福地笑了,原来娘没恨他。
当年为了兑现带老王进城的诺言,老王他爹特意顶了张叔的工,想多挣二十块,带他去城里孩子们都爱玩的,城里人叫游乐园的地儿。老王一直自责,如果当初不是为了遵守带他进城的承诺,老王他爹就不会出事儿,他娘也不会自那以后,再也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多说一个字。
家里的白炽灯将碗里的荷包蛋,照得油亮亮的,妻儿们的笑脸显现在屏幕上,而老王头顶的白炽灯,似是被这一家人浓浓的亲情所感染,放出了更加柔软的光芒,让妻儿们也能看清楚老王的笑脸。那年,老王他爹坟头的栀子花,格外香甜,弥漫于山间……